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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镛:一段关于三毛的流浪

  拉镛不是哈米熟悉的地方,于是我和他道别,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开始最后的探险。黑色的出租车在吆喝:“拉镛!拉镛!”只要能坐满人就可随时上路。可进去才知道,一辆出租里居然塞了7个人!前座一对母子,后面4个乘客。偏偏撒哈拉女人以胖为美,我被两个胖女人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几乎是把左边的当枕头,右面当被子,躺在胖大妈怀里睡了一路!这一程公路笔直却断断续续,眼见沙丘起伏,右面是大海,左面是无尽的撒哈拉大沙漠,沙漠连着大海和悬崖,不时覆盖了公路。车里放起了撒哈拉威音乐,有了昨晚的经验,我自然跟着打拍子,一车撒哈拉威人顿时喜欢起我来。我向他们探听三毛《沙漠观浴记》里写的洗澡的事情。被告知最老的澡堂水泉眼,如今在拉镛镇一个小客栈里面,也许就是三毛书里描写的澡堂“泉”。“洗澡?你要洗澡?”那做了一路枕头的胖大妈顿时精神起来,双手在身上乱搓,做个洗澡的动作。“走走!”刚到拉镛,我尚在莫名其妙中,就被她拖到一个地方,再一看,原来我正站在了一个澡堂的门口!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看三毛写的澡堂是否还是书里那样。

  我们遇到的沙漠村庄里“地主”的家人,粉色头巾的是他的女儿,棕色头巾的是他第三个老婆,只有15岁。

  进澡堂第一件事是把所有的行李都托付给了看门的人,塞了小费。胖大妈买了梳子、洗发水和一块灰色用白纸包住的东西交到我手上。她一边脱衣,一边拍拍自己肥硕的胸脯,跟我示意她养过5个孩子。进去一看,果真如三毛所写,第一个面包一样的白屋子是凉的。但里面已经没有深井了。我们直接走到第二个“白面包”里面,一层一层蒸汽的雾像土耳其浴,几个女人一排排坐在地上,用洗澡的手套不停地搓着自己浑身上下的污垢,好像很久没洗似的。她们已经不像三毛所写,用石头刮了,澡堂内部也比当初干净了。只有原先的那些大桶还在。胖大妈一进去就拿了6个桶,盛满了冷水和热水,不停地往我身上浇。白纸包里那块灰色的东西应该是某种肥皂,可是我怀疑是沙丁鱼的脂肪,又滑又腥,女人们都往自己身上搓。她们其实对我的好奇,比我对她们的好奇更甚。每个平时被花花绿绿大布层层包裹的撒哈拉威女人,都像被吹起来的棕色娃娃,丰硕胖大。这是她们引以为傲的。而我这个亚洲女人相形之下,又瘦又白,真是狗尾草一根,一定是相当可怜相了。一个大胆的女人看着我问,你怎么不搓呢?事实上,我只是进来玩玩罢了,哪有这么多泥巴好搓呢?洗毕我和女人们分享香水,都成为朋友。

  走出澡堂,才发现30年过去,拉镛早已不是三毛所描述的那个只有一条主街的沙漠小镇了。1976年西班牙暴政加内乱,摩洛哥趁虚攻占拉镛,强制居民学法文,制定了免税政策,于是大量摩洛哥移民涌入,拉镛人口从三毛撤离时的3万膨胀到30万。虽然变化很大,但三毛书中的拉镛对我来说早已熟悉如故乡,转来转去很轻易地就把真正的老城区辨认出来。真的就是一条街,街两侧布满了圆顶的白房子,都是西班牙当时的公寓房。街尾一个天主教堂,这是西班牙残存的最后一个标志了。我在教堂外面找到年轻的矮个子神父,他很欣喜有人乐意参观小教堂。30年纷争,小教堂却是一片净土。西班牙人全撤走,30年内鲜有人来造访。教堂里还有一位老神父,他1973年以前就在这里任职,离开几年后又选择回来,一辈子在这里终老。他拿出三毛时期的小镇地图和照片给我看。果然,就是一条街两侧几十个圆顶小房子,白白的一片,再远些的飞机场,如今都被新城区给覆盖了。地图上还标明了三毛《天梯》一文写过的监狱和考驾照车场。我也把三毛和荷西的照片给他看,告诉他两人传奇的故事,神父遗憾地说,不巧三毛在拉镛那三年他都在西班牙。我又要求察看教堂结婚登记,三毛和荷西两人都是天主教的信徒,真期望他俩能出现在结婚登记簿上!

  我反复找荷西葛罗还有Echo(三毛的英文名)的名字,但怎么也找不到。忽然灵光一闪,我问神父,拉镛邮局楼上现在被锁掉的弃屋,原先是不是西班牙市政厅兼法院?老神父大吃一惊,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得意的说,那当然,三毛的书里写过,三毛和荷西是第一对以司法公证形式在拉镛结合的新人,而且是在邮局楼上。结婚登记簿1976年前在教堂结婚的欧洲人甚多,然后伊斯兰教一夕之内代替了天主教,登记簿一片空白,直到十多年前,有一对人不远万里来结婚。我一看,居然是我最崇拜的人类学家兼海洋探险家、大作家托尔·海尔达尔!

孤绝桀骜的树在荒漠里生长,通常开一天车才会看到一两棵

  走出教堂,我开始埋怨自己,简直太不了解三毛了,三毛不喜与镇上西班牙圆顶公寓房高傲的政府太太们为伍,又怎么会来教堂结婚呢?在她的书里说,她和荷西在只有撒哈拉威当地人的“坟场区”租下小白房,去对面的垃圾山拾荒布置小家,把家变成沙漠中美丽的奇迹。我一定要去找找三毛当年居住的“坟场区”,看看现在那里是什么样子!

  我在街上找撒哈拉威当地人。一群人围了上来,等让他们弄明白我要找的是埋死人的坟地,当我是神经病,呼啦一下散开了。我并不气馁,想到三毛描述的结婚,荷西在沙漠找了骆驼头骨给三毛做聘礼,两人从家走了40分钟路穿过一片坟地才到镇里。于是就找了撒哈拉威老人用蹩脚的西班牙文问“撒哈拉威旧坟地”,得知40分钟开外Barrio Cementarios区果真有大坟场!天黑时,我终于找到“坟场”,旧时这里是沙漠人放羊的地方,如今变成撒哈拉威居民区,大坟场被土墙拦了起来。4个孩子看见我这个外国人兴奋得不得了,给我引路开门让我进去撒哈拉威坟堆。我猜想这是三毛常常路过的地方,她曾说撒哈拉威人埋死人就是压块石头把沙堆在人身上,果然不假。也许就是在这里,她得到了坐在坟头雕刻鸟和人的老艺人的宝贝。这些旧坟在这个移民城市诉说属于撒哈拉威人自己的故事。3个小孩是撒哈拉威人,其中一个小孩指着另一个孩子说,他是摩洛哥人,我们本来应该是敌人,可是现在我们是好朋友!是啊,时间是把大刷子,三毛随荷西而去算来也有18年了,一代又一代终将如潮水般退去,未来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在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一书中,提到了沙漠人一年一度灌肠洗澡。于是,我决定去拉镛附近的海边,寻找有悬崖有海滩的地方,那里也许就是三毛当年偷窥撒哈拉威妇女灌肠的地方。拉镛海边的港口一半是渔港,一半是军港。一个摩洛哥人和一个撒哈拉威人跟我聊天,摩洛哥人是海军,撒哈拉威人是渔民,他们开车带我混进军港渔港里面。撒哈拉威渔人居然还在摩洛哥军港里给我讲撒哈拉威游击队鼻祖默罕默德巴西里的故事,此人在三毛时代神秘失踪,关于他究竟是打摩洛哥战死还是在西班牙人监狱里被害死故事版本很多。我猜他正是三毛《哭泣的骆驼》里的主人公,三毛在书中提过此人,他的妻子是三毛的好朋友,曾躲避在我拜访过的天主教堂,夫妻俩被杀之前还在三毛家里躲避了一夜!想到这儿,我非常震惊,独自一人沿着长长的海岸线一直走下去,直到夕阳西下。

  晚霞染红了天空和大海,我努力向大洋深处加纳利群岛的方向望去,那是三毛和荷西撤出后一起度过最后3年时光的岛屿。可是除了茫茫大海,我什么也望不见。我问自己,我是否真的在撒哈拉寻找到了有关于三毛的一切?也许有也许没有,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曾几何时,我就已经看到了三毛曾经看到的世界,因为我流浪的时候,已经带上了三毛的眼睛和一颗真诚易感的撒哈拉之心。

  资讯补给:

  签证:中国公民需持有效护照赴摩洛哥使馆办签证,使馆地址:北京三里屯路16号,电话:010-65321489。

  航班:目前没有直航到摩洛哥,可经过欧洲城市或迪拜转机飞至卡萨布兰卡。再在当地租车或通过旅行社前往三毛曾经居住过的“西属撒哈拉”。

  气候:春、秋、冬是游览撒哈拉的合适季节,一般是从10月份到5月份,春秋则是最佳的季节。

  语言:摩洛哥通行法语,但在曾经的“西属撒哈拉”人们还是习惯说西班牙语,一些年纪大的人不会说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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