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谚说:“伸手送出玫瑰,手上亦留清香。”而我们现在很可能碰到的是“伸手送出玫瑰,心中产出余悸”。我们在教导孩子们有爱心的同时,又面临着一些意想不到的压力,比如,如何面对乞丐?
常年居住在新加坡和北京两地,使我的某些神经“进化”得和昆虫的触角一样灵敏。我可以一下子就能感觉到两地的不同之处,只是如何处理和面对这些不同却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比如说,新加坡是一个没有乞丐的城市,那里像一个热带鱼缸,美丽的色彩,一切井然有序。国内的街道则像多变的万花筒,而那些乞丐像一张张遭命运诅咒的扑克牌,飘散在城市的角落,成了一道晦暗的风景。
我们中国朋友15岁的儿子来北京和我们小住一周。这个在新加坡长大的男孩每次和我上街时,总在口袋里装着一迭1元的票子,他看到所有的乞丐,都发一张人民币。我赞赏地看这他,他父母是成功的商人,这孩子平日非常节俭。我想他的举动是出于怜悯和感恩:对乞丐的怜悯和对自己丰裕生活的感恩。
然而,当真的在国内住下来,在上海的地铁上看到带着孩子向人下跪的、神情麻木的年轻母亲之后;在读到那些街童被乞丐帮主控制的悲惨命运之后,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乞丐了?我慢慢的.也练就了一双透视眼,对乞丐能毫不动容、视而不见了。
不料有一天,我这种平静的心态被彻底打碎了。那天傍晚,我沿着中关村往家乐福走去,忽然看见路边跪着一个头缠白布的少年,面前有一张写了字的白纸。我不知怎么就停下了脚步,又鬼使神差似的侧目读完了他的故事。少年说,他和母亲出来打工,母亲因病身亡。求路过的人能给些钱,好让他能带着妈妈的骨灰回老家安葬。当我瞥见跪着的少年前面放这一个小小的方匣子时,我的眼泪几乎都涌出来。我慌忙的向前挪了几步,把少年抛在身后,同时,我的手拿出了钱包,往外掏钱。这时,一对母女刚好走过我的身边,不知那花季般的少女说了句什么话,只听见那位母亲不满地责备女儿:“你不给钱就算了,还说这种没良心的话!”我立刻明白那女儿一定是不相信那少年!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拿出20元,折回头递给少年,那孩子木木的接过了钱,我几乎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了他……
当我置身商店时,我头脑里一直萦绕着两个问题:这孩子是骗子吗?我是不是应该多给他一些钱?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冬夜:那是在合肥的街头,我和当时是小学生的儿子回国探亲,刺骨的寒风中,我们见到一位流浪的老人,我给了他10元钱。后来儿子说:“妈妈,他好可怜,你为什么不多给他一些钱呢?”儿子一下把我问住了。我想了想,真诚地对儿子说:“孩子,我们可以帮他一点,但我们不能改变他的命运。也许在我们尽了自己的力量以后,我们还应该为他祷告,求上苍看顾他”……于是,那天站在家乐福店里,我就开始为那个孩子祈祷:如果他真的是遭遇了困难的话,求上苍能感动别的人也能帮助他。
半个小时后,在我回家的路上,我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少年的身影,从此这件事成了我心里的一个谜。后来我回新加坡时,和同事提起这件事,她说,如果这孩子是骗子,你岂不是助长了骗子?她还说,或许你应该带他去车站,给他买一张回家的票……。可是,我想,整个事情中,那孩子是否是骗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打越洋电话给儿子时,和他说了心中的困惑。那位阳光大学生说:“妈妈,我到不觉得你是stupid(愚蠢)。第一,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个少年都是不幸的人;第二,即使他是骗子,你的20元至少能让他感到世间还有温情。第三,“ 儿子停了一下:“妈妈,我们可以为那个不幸的少年祈祷啊!“
是的,我们在伸手给出玫瑰的同时,还能为人祈祷。愿我们的心永远不因世间有邪恶就理所当然的变得硬冷,愿我们的声声祈祷,能让世间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