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师范大学、湖南大学、中南大学师生开学返校后遇到了痛心事,校园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因修地铁被砍得光秃了!市政工程是各种利益的权衡,增加一个车站还是折腾这些香樟树?决策者选择了折腾香樟树,即使这些树在折腾中很有可能死亡。也许决策者想到的是方便人还是方便树,选择方便人当然是理性的;也许决策者把树仅仅看作一种物质存在,再买几棵栽上不是难事,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三个大学的师生对这些香樟树多少有一些情感,这些树已经超越了物质存在,成为一种精神存在。正如他们所说,“樟韵是我们最漂亮的名片”,与自己如此密切相关的事物在假期突然消失,没有人提前通知,没有人前来征求一下意见,师生们作为校园的主人,作为社会成员,作为利益密切相关者,被忽略、漠视,难怪他们会在网上表达愤慨情绪。
类似的冲突还有不少,2007年1月,浙江杭州西湖边的最高楼——浙江大学湖滨校区3号楼被整体爆破,爆破当天,众多师生蜂拥而至,甚至有人放声大哭。从90年代中期开始,北京大学陆续拆除了一批老楼,一些教授心情郁结,至今不能释怀。
这些冲突是两种逻辑的冲突:一种是形而下的逻辑,追求看得见、摸得着、可测量的绩效;另一种是形而上的逻辑,追求情感、精神、心灵的满足。如果一个事物同时具备两种属性,可满足两种追求,心怀不同追求的人在此狭路相逢,必然会产生冲突。
随着社会的发展,两种逻辑的冲突愈加剧烈,因为一方面,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是从物质向精神转移的,精神需求越来越丰富,越来越重要;另一方面,按照韦伯的社会学理论,社会协作越来越密切,单位趋向庞大,这就需要细密的外部管理。外部管理必然导致重视看得见、摸得着、可测量的指标。所以,重要的因为看不见、摸不着、不好测量而在管理中变得不重要,不重要的却因为看得见、摸得着、方便管理而在管理中变得重要。无数的人、财、物从重要的事物转向了不重要的事务,这是社会发展带来的巨大代价。
这在全球都是一种普遍现象,各国各主要行业无不如此。人们抱怨中国学校的评估、教师职称的评审,外国也是一样,如特里·伊格尔顿在《大学的缓慢死亡》一文中指出,英国大学屈从于无情评估,追求可测量指标,重赚钱和就业,人文学科被挤到墙角。曾任耶鲁大学校长20年之久的理查德·莱文主张,真正的教育不传授任何具体的知识与技能,真正的教育是自由的精神、公民的责任、远大的志向,是批判性的独立思考、时时刻刻的自我觉知、终身学习的基础、获得幸福的能力。这种理想在当下很难实现。
形而上的追求遇到了形而下的管理,这将是一场长期的拉锯战。社会整体的形而下管理与个人化的形而上追求,究竟该怎样达成和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