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茶事二题
我信
在东北爱茶,无异于《立春》的那个王彩铃,类似于在小镇上唱歌剧。
茶,是中国的。杭州那天,习大大的盖碗和奥巴马的盖碗告诉世界,到了中国,得喝茶。
不过尽管东北无茶山无茶树,无有茶场茶商,但是我们关于茶的记忆仍然可以追溯到幼时。
爷爷的覆盖着满满茶渍的搪瓷大茶缸,总是满满地泡了茶水,一家人无论是谁,在外面回来,都会捧起那个大茶缸,“咚咚咚”。
爸爸的杯子里便多了关于茉莉的记忆,似乎我对于茶的了解,就是飘着一朵朵茉莉的茶杯和飘散着茉莉清香的茶味。
青年的时候,一切都拼。包括每天的饮品都无度的张扬,无饮料不喝,可乐雪碧以及喝了舌头都巨黄的美年达都是我的水。
包括洋范儿的咖啡,也曾让我迷恋得成为每日的必答题。
一晃之间,中年已至,日子不得不慢了下来,儿子上了大学,工作逐步企稳,心思繁杂井然有序,梦想很美追随祖国。
此一时刻,茶,来了。爱了茶,爱了普洱茶,爱了大友的普洱茶。
“清”“纯”“正”“气”。
为了眼前的这一杯清透的“班章”茶。
廖义荣先生拿着笔,在一张纸上画了地图,他说,云南傣族自治州的哪里走25公里,再走25公里,再走3个小时的土路,我完全记不住地名,只知道地图上七拐八拐最后延伸到了“班章”,班章老寨住不下了,就分开了新班章、老班章。在老班章有两棵古树茶,被一个有钱人包了去,每年38万,1.7公斤的茶不仅今年被那有钱人买了去,而且明年,而且后年,所以,我以及我们是喝不到老班章村里的古树茶的。
我眼前的,是老班章村里杨家三兄弟的大树茶,每一片都是一芽两叶,5克茶40个一芽两叶。
一饼茶大概3000个一芽两叶,一棵树大概能采下300个合格的叶片……这样的故事,听了,就不能不敬仰,敬仰茶,也敬仰茶人廖先生,更敬仰关于茶的事。
所以我总觉得我就像是王彩玲,在东北,畅想着关于茶的故事和文化。
好多人会说,我太愿意听故事,就像尽管倪萍很老,我还是愿意在每周的“等着我”的晚上哭得大鼻涕老长,我愿意在这样的晚上被这个老老的倪萍牢牢地牵着,走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关注骨肉亲情的聚散离合。
那些关于100多年的老茶的故事,即便是传说,我依然坚信。
坚信是种幸福。不信是种不幸。一个人的生活,全世界的世界。这原本就悬殊与不对等的状态,锐化了我们的个体,精力再充沛也不可能把所有世事都弄个一清二楚,老祖宗告诉你“难得糊涂”,我告诉我自己,坚信我想信任的。
董明珠给安装工人加100块钱,我就信了“格力”,我认可她和她的事业,我的家里就全部是“格力”。
姚明又高又帅打球又好,我就信他说的“液体钙”。
许杰夫妇在吉林市做了“川人百味”,用四川的辣椒诚信待客,店面遍布全国,我就信他们,专门去那里吃辣椒,20多年了,他们不会拿自己的20年开玩笑,我也常常记得那里的“烧鸡公”,20年前,年轻的我们打牙祭的地方,尽管好友不再,我的记忆却因他们而在。
大友的廖先生,携着太太家慧,从1989年开始,为了这茶事,台湾,云南,广州,大连,吉林……钱足够花,可是依然坚定地往前走,不信他,信谁?
总是读不懂为什么你不信,谁都不信,什么都不信,我唯一能懂的就是,你不幸福。
茶,让我和莫名的远方相识,那里四季如春,山茂林碧,树叶在阳光下慢慢地蜷曲,把它关于春天的味道轻轻地藏起,等着我慢拢净水,淡淡地把你舒展。
茶,让我和究竟的历史相遇,那里曾经兵伐,纷争咆哮,你躲过了沧海难平,见证过世态炎凉,等着我今天的遇见,品读你一个世纪的慷慨。
茶,是我的故事。那关于叶子的深情,蔓延至心。
一次足够
当又一个百年普洱老茶“同兴号”被廖义荣先生分享出来的时候。
我。
醉了。被茶?被普洱茶?被普洱茶人?被台湾大友普洱茶人?
1733年,同兴号初创,此后的200多年,它专注于易武地区的茶业,直到1911年。
我们面前的这杯茶,已经分不清楚它究竟出生在这期间的哪一年,其实,分不清分得清都不那么重要,就像是今天的分享与钱无关一样。
哪一个五星级酒店的老板肯把总统套房让给只是曾经来过的客人免费住一晚?哪个商人会把柜台里最昂贵的美玉借你戴一圈?哪个餐厅的主人会把菜谱上最贵的你吃不起的菜肴请你尝一尝?
没有可能的事发生在大友,发生在因茶结缘的家人之间。
同兴号的茶,颠沛流离地走了100年,它曾经被辗转云南、广东、香港、马来西亚、台湾、大连、吉林……不知哪一天,它曾经与你我的祖先擦肩而过了,才一直一直地走到我的眼前。
还能够品鉴出它的味道吗?尽管我闭上双眼,我仍然无法辨识出你的气息,那原始茂密的森林,你是哪一棵树上的一片嫩叶,在周遭大树升腾的气韵里,慢慢地在春天里发了芽,又被哪一个梳着辫子的先人小心地采下,用他的手炒了,揉了,用那昨日的阳光暖暖地晒了,被同兴号的掌柜细细地收了,你又是躲过了多少啁喳纷扰,静静地等待了一个世纪。
那是香吗?那是经年的老味道,熏染了眼、冲抵了鼻、幻化了口,那是流逝了的岁月,梦寐了的情怀,未央了的祖先。
那是甜吗?那是甘醇,是清寂,是滋润,是渗透。是让每一根血管都可以鼓胀起来的激情,让每一个毛孔都可以张扬开来的感动。
它就在我的心里住下了。一次而已。就像面前一位百岁的老人,满面的皱纹弯驼的腰背却足以让你跪拜敬仰。他可以不是你的宗亲,却是你对于生命的向往。
一杯老茶,通透了心神,明媚了凡尘。
此刻,没有了言语,我几次的把要滚出眼角的泪水咽回去,几次的深深埋下头,用心,用心,用心去感受这一杯老茶。
今生没能与你血缘宗亲,却能与你共擎一杯旧茶,慢慢地喝,静静地品,苦苦地等。
茶缘。因茶结缘。就算是老了,头发白了,走不动了,我们还可以泡一壶老茶,说说旧事,想想你他日俊俏的模样,和震荡在山谷里铜铃般的笑声,以及那山,那水,那一棵茶树上被折射的阳光照到的透明的叶子,带着只有我们能读懂的味道,飘摇在你我的心里。
那时日,如果我已经认不出你,你便只要把我面前的茶杯续满,我便知道,你来了。
我们仍然相视一笑。一次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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