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中国民航局制定了无人机企业相关管理办法,为无人机经营活动设定多项门槛。办法一出,业界震荡,甚至有几百人联名反对,而我支持这项规范。中国无人机正经历“春秋时代”,在战国七雄分晓之前,亟需标准和政策管控,大浪淘沙后,让真正服务用户的企业坚持下来。
无可否认,中国无人机在国际上处于领先水平。尤其以大疆为代表的消费级无人机,全球一家独大。国内企业看到消费级市场已是一片红海,纷纷涌入工业级和军用市场,植保、巡线、遥感以及军事用途。一时间,市场拥挤不堪,企业打价格战、搞噱头,花样的外观背后却是同质化的性能,可以说,诸多问题正在扼杀这个新兴行业。
幸运的是,伴随国家对机器人及智能制造产业的关注,无人机行业问题正引起高层重视,去年上半年开始,一系列行业标准和规范积极编撰中,对无人机生产商、销售商及用户进行不同程度的管控。
植保无人机市场混乱
植保无人机市场诱惑重重。作为工业级无人机最火热的领域,植保市场需求量大、管制约束较少、技术门槛低,每一个因素都吸引企业涌入。其中最大的诱因是政策补贴,多省将植保无人机划入农机购置补贴范围,将补贴金额提高至采购或作业服务价格的一半,吸引众多企业投资植保无人机的生产、培训、作业服务。但同时,个别企业以各种手段骗取补贴。“问题企业”不断涌现。部分企业并未自主研发,购买低端核心部件,套上外壳,便是一台整机;表面上宏大的生产线,“专业”的飞手队伍,但背后的进出货订单、银行账目却不敢恭维;另有声称颠覆传统无人机的企业,其团队没有田间作业的经历、飞行数据的支持,专业的飞手队伍,只有花样翻新的飞机外壳,产品甚至根本飞不起来。
劣币正在驱逐良币。政府补贴力度很大,初衷很好,短期有效,长期却是危害。
审查标准不清、作业规程缺乏等,一些未经彻查而误发的企业补贴,无疑助长了“问题企业”,误导一些不了解行业的初创公司,坑害客户利益。更不幸的是,对于干实事的企业,他们作业严格规范而不虚夸,却往往失去客户信任,失去市场,甚至失去补贴红利。作为B端市场,用户方是合作社、农业单位或部队,一旦他们对整个无人机行业失去信任,对新技术和优质企业将是很大的伤害。
植保市场的问题就在于此,部分企业积极作秀,攒不实用的机器、培训不能作业的飞手,给政府和投资人看,真正具备核心技术、踏实作业的企业正在被排挤。
核心技术正在弱化
有一组数据,国内共157家公安单位装备无人机,共280架,型号47种。相当于每家单位两架飞机,仅有两三个单位共用一种型号。而公安单位是准军事化应用和管理,他们的器械中竟有这么多花样。
需要注意的,是花样机身背后同质化的内核。这个行业本是高科技产业,但核心技术却走向雷同。
上游部件依赖进口,企业被芯片卡脖子。作为集成类产品,无人机包含平台技术、地面控制站、任务系统和数据技术,其中控制技术最关键,控制所有计划、任务、飞行姿态、飞行高度、速度及航时等。而国内仅有少数企业拥有自主研发的飞控系统,其他大多引进开源产品二次开发。无人机产业飞速发展着,其产业上游的芯片技术却未跟上,国内企业大多依赖进口,稍加改动,性能相近,竞争力不强。且常常被上游芯片商卡脖子,部件供给不足导致货源无法保证。做好任务系统是形成差异化的关键,但却被企业忽视。无人机从军用转到民用,未来发展方向是“无人机+”,这个“+”关键在于如何用机器解决更多行业问题,如何通过改进任务系统、核心软硬件等拓展应用场景。就像一架拍摄用的无人机,拍摄不是目的,如何将数据传送、处理到地面,最终得到理想影响才是关键。
产品同质化的背后,是市场问题,企业一窝蜂挤进整机市场,将核心技术慢慢弱化。
我从不主张企业一窝蜂去做无人机整机。做这部分市场,可以短期变现,但长期会弱化技术优势。自2006举办尖兵之翼无人机展览,我们迎来又送走一批一批的无人机企业,他们都是由无人机或其他专业技术人员创业或转行而来,研究飞控、发动机、旋翼、材料、能源及图传等,各有一技之长,但许多人后都逐渐做起整机,这时团队精力分散,技能优势无法突出,整机性能就下来了。
未来无人机,不会一家独大,而是全国制造。作为集成产品,应该像有人机产业一样,企业只有把自家专长做好,钻飞控的钻飞控、钻发动机的卖发动机,市场多元,供应链完整了,行业发展自然快。
行业亟需管控
标准体系与管理规定应尽早出台,企业管理、安全防范是管控重点。去年年底,民航局颁布《无人机驾驶系统经营管理办法》,其目的在于规范无人机运营、限制无核心技术、无实力的“问题企业”,防止搅乱市场,避免劣币驱逐良币。深圳标准院也发布无人机身份识别的标准,帮助管控部门明确无人机主身份立场,以便采取处理方式。而在各地域补贴管理方面,领导层逐渐察觉骗补乱象,正在细化项目审核、筛查标准、走访验证等执行过程。
与此同时,参加市场活动的企业,对无人机展览也应仔细分辨。各家无人机展会上,照片上看现场热闹,拥挤着被企业一路托运来的机器,大大小小的展商位,实质现场观众还没有展商多,参展商展览目的是寻求军工用户、合作单位,尤其是军工单位、部队等资源,部分展会的夸大宣传,诱骗企业参加展会,耗费精力、钱财却见不到客户。这类展会也损害了无人机企业的利益,阻碍行业发展。
无人机行业历经国家政策方针的演变,从军用品脱胎而来,是典型的军民两用产品,当之无愧是高精尖技术产业,不是资本砸来,就立刻开花结果,也不是政策红利进来,就能飞速发展,关键的,还是长年的技术积淀、实验和验证,以及用户市场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