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熟人，是一培训教练。去年年底遇到他，问生意怎样，他说十分清淡。“不过没关系，一过了年就忙了。” 他所说的忙季是在元旦之后，那时候大家都斗志昂扬，以新的一年为新的起点，鼓起干劲，要好好干一番事业，或是健身、减肥，大家一个个把自己的“新年决心”写得满满的，这一年我要做一二三四多少事，要看多少书，写多少字，去多少地方。我以前住基督教青年会健身房（YMCA) 对面，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健身房都忙得找不到空位。过了几个星期，能明显看到，人渐渐稀少了。
新年决心就是对生活做计划，可是俗话说得好，计划不如变化快。英文中说：生活就是你在做别的计划时，遇到的一些出其不意（Life is what happens to you when you are making other plans.） 或许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行吧。
《路加福音》10:38-42里有个小故事很有意思：“他们走路的时候，耶稣进了一个村庄。有一个女人名叫马大，接他到自己家里。她有一个妹子名叫马利亚，在耶稣脚前坐着听他的道。马大伺候的事多，心里忙乱，就进前来说，主阿，我的妹子留下我一个人伺候，你不在意吗？请吩咐她来帮助我。耶稣回答说，马大，马大，你为许多的事，思虑烦扰。但是不可少的只有一件。马利亚已经选择那上好的福分，是不能夺去的。”圣经里的耶稣是一个救主，他觉得世上的事情是做不完的，再多，总也比不过他所要传讲的福音，所以那种忙忙乱乱，要做很多事情的马大，反倒并不得他赏识。换言之，他要人处事要分清轻重缓急，不要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忙人”。
生活中我们常取笑马大哈，但是常有人以自己是这种“马大”式的“大忙人”为豪，总要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繁忙不已，并借此获得成就感。当然，人该做的规划还是要有，为了有意义的事情而忙可以，但不要瞎忙。很多忙乱和应酬其实是不必要的，越少越好。更为重要的是心思放对地方。我们心在什么地方，就会有意无意地为着它去努力，结果反会出其不意把事情做好。“忙”这个字，是“心亡”，人要是为着各样的事务，心死了，不知道了活着的意义，那忙忙碌碌就是盲目的“瞎忙”，这样纵然挣得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在而今大家价值观越来越多元，很多年轻人也颇想得开。我甚至都看到有人说：我们的人生是用来浪费的。这倒不是说他们是要荒废时光，而是说要做自己认为有意义、能自得其乐，而他人未必认可的事情，不去按照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其实搞搞翻译，从经济的角度来看，何尝不是人生的浪费，可这又怎样呢？
几年前，我在西弗吉尼亚工作，有个同事的婚礼，请我去参加。同事的家在偏僻的洛根县的山里，我打了谷歌地图的地址过去。上了一个小坡，我看到一只乌龟，在 横穿马路，我让了过去。西弗吉尼亚都是乡间小道，路口标得也不是很明确，所以开着开着，一直没看到下一个拐弯的路口，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没看清，跑过头了，于是掉了个头，往回开。再一次过了那小坡，奇怪的是，那只乌龟还在爬。接着，我回到了一个小镇上， 找到一个加油站，问了加油站老板的地址，他说我其实走得没错，路口还没有到，所以不该折回来。于是我再次掉头，第三次过了那小坡，那只乌龟居然还在爬，终于要到马路那一侧了，被我第三次路过，我还没找到目的地，它倒是到了，简直就是龟兔赛跑。有时候想想，都觉得那只乌龟是一个预兆：按照你的能力，你的速度，该怎么走怎么走，这样的心态，兴许还要好过那种失去方向感的来回奔波。
图片：耶稣在马大和玛利亚家，作者为16世纪画家Tintoretto
(文/南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