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author, in seventh grade
Managershare:孩子也有自尊。
对我们这一代孩子来说,天主教学校是种磨难,对我则是个例外。令人吃惊的是,以祭坛侍童身份进入天主教学校的我从未挨过嬷嬷的打,也未被牧师骂过。总而言之,他们对我和善仁慈,常常令我当之有愧。我受的教育(包括老师们悉心的指导和无心的教诲)经受住了时间的检验。
20世纪中期我念小学时,人们根本不拿孩子的自尊当回事,羞辱被视为激励孩子们表现更好、成绩更佳的鞭策方法。如果考试不及格,你会被揪出来,那张画满红色叉叉的可恶试卷,会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展览,以示警告。类似教学方法不胜枚举,在孩子们稚嫩的心灵上留下污点。
恐惧也被认为是有利用价值的。四年级时,正值古巴导弹危机之际,在伊利诺伊州格伦艾伦的圣彼得罗尼耶教堂,一位修女告诉我们,罗马教廷已经收到秘告,世界很快将因致命的核交易而毁灭。据称,警告是通过法蒂玛圣母传送的,因此为预言蒙上了神权色彩。(1952年 我们观看影片《天使显灵》,当看到圣母玛利亚本人脚踩祥云现出真身时,仅有的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显然我们给愚弄了。我记得曾经思考过生存的无谓性, 更别说躲在桌子下这种徒劳无功的安全演习了。我下定决心,当命运的警报响起时,就离开那里。跑下门前的台阶,穿过山边大道,跨过篱笆,穿过后院,抄最近的路回家,我计划爬到地下室里父亲的工作台下面。那是我见过的最结实的东西。起初觉得这救不了我,但认真权衡了其他选项后,我觉得那儿是逃过一劫的最佳地点。
在我的学校,每个年级分成两部分。老师根据学生表现,把他们分到不同班级。即使在那个直言不讳的年代,成年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我们分成上下等,但孩子们心知肚明:有快班和慢班。
我读过的三所教区学校都一样。我家搬了两次:在格伦埃林的圣彼得罗尼耶学校上到六年级;然后搬到华盛顿港的长岛,在那儿进了阿尔坎塔拉的圣彼得学校上了七年级。一年后,我们又离开长岛搬到马里兰州,在基斯维尔的圣约瑟夫学校上八年级。从11岁到14岁,从童年到青春期,这些年正是性格形成时期。在此期间,我先上的是慢班,从泛黄的成绩单来看,不夸张地说圣彼尼的修女埋没了我的潜力。新学校的修女从未见过我,他们把我安排在快班,在此,我的求知欲可能更容易被满足。
机灵的孩子们很快适应了成人的评价方式,因此,关于每个人的水平,从来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我们把在慢班的经历看成荣誉徽章。聪明的孩子养尊处优,取悦老师和 家长,受到过分关注。笨小孩没人搭理。少了成人们的殷切期望,我们无所畏惧,狂躁喧闹,偶有挑衅,还常有形式不拘的恶作剧。笨孩子的生活有意思极了。我敢打赌,只要泛泛了解一下我们这一代人,你就会发现,天主教小学快班的学生没有一个被开除过。如果谁干了坏事,比如从圣器收藏室里偷酒、鬼鬼祟祟跑到地下室 抽烟、在楼梯上偷看女孩内裤等,老师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慢班的笨小孩。
照惯例而言,笨小孩比好孩子更不好惹。如果你不想打人,或者害怕被打,那么,就别想在操场上跟笨小孩混。我既不很勇敢也不很强悍,但我小时候从自行车上掉下 来过,摔断了门牙,让老妈惊恐不已。庆幸的是,当时普通美国人做牙齿美容还不像现在这么风靡。在整个小学阶段,摔断的门牙某种程度上为我挣下了爱捣乱的坏 名声,这与假牙一样,堪称无价之宝。我早就注意到,通常情况下,只要能跟危险人物干上一架,以后的日子就轻松多了,随着我从一个学校转到另一个学校,这一 点不断被证明。流血可以赢得真正的尊重。在圣约瑟夫学校,我常干的事儿是把衰仔丢到“唾沫坑(通往学校地下室的室外楼梯间)”里,以此来羞辱他们。当受害者试图爬上楼梯逃跑的时候,会被吐口水。当我把头一个出这种馊主意的人打得满地找牙时,便马上斩获了本校江湖大哥的传奇地位。
这是笨孩子的宝贵经验。所以,在学年中期,当修女把我晋升到快班时,我便能左右逢源。一夜之间,我戴上最有学习潜力的光环,更有意义的是,我已经得到了这个称号。由于摔断的门牙和慢班笨孩子的身份,一到快班,我立即成了最令人敬畏的人。对12岁的我来说,成功纷至沓来,令人无法招架。我记得,第一次被升班后不久,七年级的新任课老师把我拉到操场一边,说我的头很大,她想“用针扎爆它!”这个观点让我不安,有时还在梦中萦绕:铁塔般高大的修女愤怒地涨红着脸,穿着硬硬的白色亚麻衣服,从衣服晦暗一角拿出一根巨大的针,挥舞着。如果不算法蒂玛误传消息那一次,这是有史以来我遇到的最严重的受辱事件。然而,鉴于我那趾高气昂的自尊,她表现得恭敬而克制。
很喜欢在一群所谓的好孩子中充当坏孩子的感觉。有一次,在八年级下半学期,我们那和蔼的老嬷嬷让我照着教参念昨晚留的数学题的答案,她自己倒趴在桌子上睡着 了。一般来说,她会将这特权奖励给考试成绩优异的学生,不过,我后来的所为卑鄙地背叛了她的信任。我先是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后背,看看她醒了没有,然 后把下面要留的作业的答案念了出来。这种对笨小孩来说想都不想就能干出来的事情,在好学生眼里却被视为勇敢和机智。
圣彼得罗尼耶、彼得和约瑟夫等齐心合力,也未能使我成为虔诚的信徒,但在天主学校的岁月让我改变很多。修女们教会我们思考一些重要的东西、生死的全部历程、 是非对错。这些思考虽然烦扰人心,却弥足珍贵。修女们还告诉我们,邪恶的确真实存在于世上,尤其存在于我们的内心深处。他们至少教我们认识到行为和信念的 道德意义,并且向我们证明,真正的美德不在于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而在于放弃艰辛付出后的收获。
不过,最有益的教训来自于慢班的“笨”同学,以及两次学年中期的升班。它让我明白,得到世人的尊重是美好的,但仍然被人看扁的感觉更棒。
译者:斯眉 原文地址:theatlanti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