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推崇“实践智慧”(practical wisdom,古希腊语phronesis),这是两种知识的中间地带:科学知识(希腊语episteme)和被他称为“狡诈”(希腊语metis,古希腊神话中机智和计谋女神之名)的品质,后者体现于政客、军官和马基雅维利式商界领导者身上。
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一书里,亚里士多德反驳了“仅凭科学知识便能判断人类社会所有事务”的观点,他认为人类社会十分复杂,变幻莫测,确定无疑的科学知识不足以作为治理社会的依据,而狡诈则不足以塑造一个人人过着“好生活”(good life)的社会。亚里士多德坚信,欲使人类进步,实践智慧是必需的,因其关乎“共同善”(common good),即践行于社会中多数人有益之事。
亚里士多德的学说至今仍具深远意义。当下盛行一股过度强调科技的潮流,将科技视为进步关键,我们必须对此发出质疑。诚然,计算机化、机器人、通信、纳米技术、医药和空间探索等各个方面的进步仍会令我们欣喜,不过,要让这些进步技术服务于“好生活”,我们必须重视人文思想,即哲学、社会事务和艺术。科学与人文不是非此即彼的单项选择,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所以,我们或许应当加上管理教育和艺术,着力培养懂科技、擅管理、通艺术的新一代人才。管理教育以往不属人文思想范畴,但是,将之划归人文领域是必要的。我们要培养思维缜密的未来企业领导者。而艺术令我们知晓人类活动的意义与美,轻忽艺术对未来毫无裨益。倘若没有具备人文素养的领导者发挥实践智慧,科技方面卓越成就再多,也难以解决当今世界存在的重大问题:无知、贫穷、偏狭和政治冲突。
具体来讲,请你想象一下,接下来的20年里,科学家们在物理、生物工程、数字化、纳米科技和医药方面取得了巨大进展。电视节目主持人、物理学家加来道雄在《自然科学将彻底改变21世纪》(Visions: How Science will Revolutionize the 21st Century)一书中预言的未来如期而至:人类寿命达到150岁,疾病彻底消失,宇航员频频前往我们行星系统的边界,平行世界的另一个现实无需任何设备便可直接看见,一切信息皆可在须臾间迅速获得。
在这个世界里,英特尔联合创始人高登·摩尔于1965年提出的摩尔定律和雷·库日韦尔的加速回报定律(Ray Kurzweil’s Law of Accelerating Returns)都已得到证实。(摩尔定律的内容是,一块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晶体管数量每隔一段固定时间便会翻一倍。库日韦尔则提出,科学探索的速度会不断加快,比方说2014年至2021年这7年间的科学进展将会等同于之前整整一个世纪的成果,再往后,以往一个世纪的进展将可以在一个月内完成。)
毋庸置疑,这样的未来图景中最大的特征就是人工智能。如果你尚未深入思考过人工智能的影响,笔者推荐你阅读蒂姆·厄本(Tim Urban)的《人工智能革命:超级智能之路》(The AI Revolution: The Road to Superintelligence)。厄本结合了有关专家的预测,推测出我们的人工智能技术将在2040年更上一层楼,现在汽车和冰箱使用的狭义人工智能发展到通用人工智能,让电脑和人类一样聪明。到那时,人工智能便会实现腾飞,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超级智能发展——依据仍然是加速回报定律。厄本阐释了“智能爆炸”,表示上述的飞跃可能会在几个钟头里发生,并做出了某种令人颤栗的暗示:“我们人类要理解那种级别的超级智能,就仿佛一只黄蜂要理解凯恩斯经济学。在我们的世界里,聪明是说智商130,愚蠢是指智商85,人类语言无法描述智商12952的存在。”
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科技领域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重大进展。许多人工智能专家赞同费诺·文奇1993年提出的奇点理论,这一理论认为技术发展中出现的超级智能将会超越人类,“人类时代将会终结”。他们也认同库日韦尔关于技术进展加速的理论。
因此,为了在超级智能的世界里保全人类的尊严,我们也需要在相关领域取得迅速的发展,做好准备迎接未来。我们必须提高伦理决策能力、同情心和创造力,与智力相结合,深入理解人类对联结、陪伴和意义的需求。人类不是机器,神经元不是数字交换机。倘若超级智能计算机对我们抛出的尖锐问题做出答复,我们将从何处理解?何以认识并建立我们人类所独有的东西?答案是人文素养。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加上管理教育和艺术,让我们有机会获得实践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