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是一个无菌的个体了。
我在娘胎里时,那只有我和妈妈——二人世界。但在外面,是满世界的细菌和微生物,从我降生的那一刻起,它们便成为我的一部分。它们在我的皮肤上开拓殖民地,在我的内脏里开门营业。这些不速之客成为我生命里不可缺少的成员。
这些搭车的乘客包括它们携带的基因叫做菌群。每个人身上都有菌群,它们是一个浩浩荡荡的军团。
人的身上有无万大千的细菌——比所有曾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加起来都多。沃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这样说是对的:“我宽阔无垠——我包容万物。”
它们的细胞数量远胜于我,是我的十倍。它们的基因数量远超于我,是我的百倍。在那个最近似的值上,我等同于微生物。
那么我是谁?艾德·杨,一个被我的肉体和染色体定义的人?还是一个细菌搭乘的载体?我是一个个体还是整个宇宙?
我认为是整个宇宙。这些细菌并不是被动的乘客——它们影响着我的生活、健康状况,甚至影响我的思想。它们像一个隐藏的器官,如同我的肠胃一样重要,但它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块,它有着成千上万的游动细胞。
它也是一个活忙事多的器官。没有细菌分解物质,我就不能从食物中汲取能量。它们还制造出我不能自产的养料。要不是它们抑制有害病菌的生长,我就会生病。它们训练我的免疫系统,教它对我和它们一视同仁,不去攻击它们。
实际上,我的菌群就是我,它们是我生命中的拍档。我的故事就是它们的故事,要了解我,就需要去了解它们。
我的菌群种类数以千计,分属于许多不同的群体。然而我的菌群还与你的不同。大家身上的菌群会有相同的部分,但没有两个人带有完全相同的菌群。想想不同的城市比如伦敦和东京,它们住着文化不同、职业有别、背景迥异的居民,他们都以不同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各具特征的社会群体。
我们身上的菌群也皆同此理——它们的成员身份受我们生活中所有事件的影响,从我们出生的第一天就开始了。我是顺产出生,所以我身上的第一批细菌来自我的母亲。
想起来就好笑,妈妈给我的第一个见面礼竟是一堆阴道细菌。虽不是我想要的Xbox(译者注:微软游戏机),但毫无疑问比它有用多了。如果我是剖腹产出生的,那殖民者就是另外一批了,它们将来自母亲的皮肤以及医院的环境。
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因为这些先行者决定着哪些种类之后到来。我从母亲那里得来的细菌携带着大量分解牛奶蛋白的基因——毫无疑问,如果你在连续几个月的时间里只能以牛奶为食,这就是很实用的东西。
母乳不只是喂饱婴儿,它还含有特殊糖分子,能够给宝宝身上的第一批细菌给予养分。作为母乳的成分,这些糖分子甚至已经修炼到能够有选择性地供养宝宝内脏里好的细菌了。
当我从软软的肉团逐渐长出筋骨后,我的餐桌变得丰富,身上的菌群也变得多样,开始增加更多种类。这是因为肠道细菌帮助我们分解吃下的食物,每种细菌会动用它们各自的餐具——基因牛排餐刀或基因汤匙。所以说肠道细菌是我们消化过程中的合作伙伴。
然而,因为现在的食物很大程度上都是无污染和被仔细处理过的,所以我们正冒着菌群简化的危险。暴饮暴食也面临着同样风险。当我们使肠道满载卡路里,就像发达国家的人群经常做的一样,一些种类的细菌就会以牺牲其它种类细菌为代价大肆繁殖。这就是为什么胖人身上的菌群种类比瘦人少。
抗生素可能导致同样后果。我小时候上过抗生素的课程,很多抗生素是用来治疗病毒性感染比如感冒,而实际抗生素起不到任何作用。它会把我们需要的细菌也连带着一起杀死。这些细菌会重新生长,但一些证据表明它们不会再恢复原样。
所以在很多方面,由于我生活中桩桩件件的事情,在一百年前可能更加丰富的“艾德星球”(Planet Ed)现在是一个很单调的地方。我身上的各种城市正在更加优化,而这可能是个问题。
多样的菌群不仅用于消化食物。它会影响我的免疫系统,排挤掉有害细菌。它还会关系到我们患肠病、过敏症、哮喘、肥胖症、糖尿病和传染病的几率。
理解此事至关重要。之前关于我身上的细菌我说过,要了解我,你要去了解它们。也许在将来,我们将能够通过改变这些隐藏的军团来解决某些医学难题。这项实践已经开始进行了。
来自美国的医生亚历山大·寇拉斯(Alexander Khoruts)已经主要用——如果你有洁癖,做好思想准备——粪便里的移植物治疗过严重的肠道感染病。
要知道菌群可不是一群我碰巧招待的房客,这点不容忽视。它们不是宠物。这些细菌对我的命运有着惊人的掌控,或许到了令人不安的地步。
如果你把肥鼠身上的菌群加到无菌小鼠身上,无菌小鼠也会变胖。为什么?因为这些细菌从动物的食物里撷取更多能量,并且控制动物身体的生化过程以使它储存脂肪而非燃烧脂肪。
菌群也能影响我们的大脑。我们知道,完全不携带菌群的无菌小鼠与正常老鼠行为不同。无菌小鼠更加活跃、更少焦虑,更少规避风险。
如果你在它们还很小的时候给它们移植一种菌群,那么情况将会截然不同。有一群科学家甚至通过喂食正常老鼠一种特殊种类的细菌而成功改变了它们的行为方式——这种细菌改变了其大脑中传递信号的化学物质的含量水平,并减少了压力、焦虑或沮丧的关联行为。
没有人真正清楚这是如何发生的,更别说这种方法是否适用于人类。但这确实表明菌群对我们的行为有一些影响,尽管目前我们对详情还不甚了解。
我们对于菌群的认识还处于初始阶段,科学家们一直在发现更多真相。
但就目前来说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考虑这些与我共渡生活的大队人马,那么至少我会漏掉对我生活的部分认知了。
从很多方面来说,我就像一个超个体——一个数种不同基因的联盟,人类基因只占了其中一种。
改编自艾德·杨的Four Thought broadcast。
译者 风华a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