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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 Doodle 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2012 年 9 月 16 日中午,Marissa Mayer 对她当时在 Google 的同事们宣布,她要离开 Google 担任雅虎的 CEO。半小时后,雅虎的董事会就正式宣布了这个消息。当时她负责 Google 的与地理位置相关部门,包括 Google 地图、本地信息和位置服务等产品。对这个部门的人而言这件事很突然,其中的 Google Doodle 团队尤感如此,他们不知何去何从了。

Mayer 在负责地理位置相关服务之前一直负责 Google 的整套面向用户的产品形象,包括 Google 的搜索主页。Google Doodle 由她一手建立起来,她非常喜欢 Google Doodle,所以即便在她转而负责地理位置相关服务后,还是将 Google Doodle 团队带了过去。现在她要离开 Google,公司内部便开始了 Google Doodle 接下来应该属于哪个部门的讨论。

「默认选项是市场部,因为 Google Doodle 看上去像是市场行为」,Ryan Germick 说。他从 2012 年开始担任 Google Doodle 团队负责人,他不认同这个「默认选项」。「钱和创造性实在很难处得好,毕竟它们是两种不同的语言。」Germick 解释。

在他向我展示的一张 Google Doodle 团队照片里,一群人抱着组成「Google」的几个字母摆出古怪的姿势,有的人低着头,有的人干脆遮住了自己的脸,每个字母也没有按照顺序排列起来。Germick 站在最右边,跟另外一名男同事一起挤在其中一个黄色「O」里,留着齐肩长发的他看上去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在进入 Google 工作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坐办公室。「我一直想做艺术家,搞创作,做自由职业者」,他说。进入 Google 纯属意外,不过也让他发现了这份「世界上最好的工作」。

「事实上我也没有做普通的办公室工作。我不必去面对现实,比如为了钱做决定,我不用做损益表,也没有要增加流量的压力。」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显得很轻松,「如果我们想要流量,我们会做一个贾斯汀·比伯 Doodle。」说完等着听众发出笑声,这是 Germick 的另一个特点——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讲笑话。

Germick 住在旧金山的 Haight Street 附近,这是当地著名的嬉皮区。在进入 Google 之前他曾在印度学习、在纽约做自由职业者,中间还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在他的价值观里,「有趣」是最重要的要素之一。「我总是追求最有趣的机会」,他说,最终他找到了 Google Doodle。

「上级给我们很多自由和信任。我会定期跟他汇报,关于我们做的事情,我们接下来的工作计划,他们都很支持。」这是他描述的这个团队所受到的管理,「有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散个步就把汇报完成了」,他不失时机地补充一个更诙谐的版本。

「如果你看一下那些能产生伟大创意的地方,比如皮克斯,当时在史蒂夫·乔布斯的领导下这个团队被赋予了很多自由。」他接着自己的思路讲下去,「当然啦,并不是说我们是皮克斯,我们可能只是它的一个小小微缩版本,但共同点是,我们都被给予了很多自由。」

自由,在他看来是 Google Doodle 团队能创作出伟大创意的前提,它的保障首先来自这个团队的归属。尽管平时他看上去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在关键问题上并不含糊,比如 Mayer 离开后的团队归属危机。最终他得到想要的,Google Doodle 回归到搜索部门。

如之前他所展示的那张照片所示,目前这个团队有 10 位设计师,4 位工程师,2 位监制,「还有一条狗」,他特地补充道。去年他们制作了 400 个 Doodle,他说今年会略少,但会有更多新的尝试。

今年中国春节期间,他们制作的羊年 Doodle 在社交网络上广为传播。「萌萌哒」,人们在转发时评论道。意识到这个国家大部分人无法使用 Google 的服务,它的 Doodle 却引发关注,这正反映了 Google Doodle 本身的存在价值。它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产品,并给 Google 带来了巨大的无形中的好处。

这个产品的诞生是一个很 Google 的故事,它是又一个「20% 时间」政策的果实。

第一个 Google Doodle 是 1998 年火人节期间,Google 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制作的 Doodle。内容很简单,就是将火人节的形象放在 GoogleLogo 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Doodle 都是 Google 员工在正职之外的副产品。比如写作《永无止境- Google 传》一书的道格拉斯·爱德华兹先生,他是 Google 的第 59 号员工,将自己的名字永远以「Adwords」的形式留在 Google 代码库里,他在 Google 期间就曾写过 Doodle 愚人节特别版文案。

当 Germick 在 2006 年进入 Google 时还没有 Google Doodle 团队,他当时在 Google 的工作是全职设计师/插画师,他设计了很多图标,比如 Gmail 中的众多 Emoji,与此同时他分出时间创作 Doodle。随着 Doodle 变得更加频繁,同事也为此感到很兴奋,他看到了把它变成一个独立团队的可能性。他的上司是 Marissa Mayer,她成立了 Google Doodle 部门。「她说大家都很喜欢它,这个对公司也很好」,Germick 回忆。当时这个团队只有 3 个人,Germick 是其中之一。

Mayer 鼓励这个团队尝试交互效果的 Doodle,并给予他们极大自由。2009 年是《芝麻街》首播 40 周年,Germick 打算从它开始。

「关于《芝麻街》Doodle 我有大概 20 个想法。」他来到 Mayer 办公室对她说。

「都去做吧」,她回答。最后他们做了一周的《芝麻街》Doodle。

「它代表了 Doodle 想要的一切:色彩丰富、开明、富有教育性、好玩和创造性,它既是给孩子看的,但也给大人。」Germick 说。当时 Google Doodle 的原则已经开始渐渐开始显现——nerdy,积极的,还有,不是一个商业产品。

2010 年他制作了著名的吃豆人 Doodle,根据 Rescue Time 的报告,它让用户停留在 Google 的时间从之前的 4 分 30 秒猛增到 5 分零 6 秒,足足多了 36 秒。这件事非常成功,它在 Google 内部和用户中都证明了 Google Doodle 的价值。下一年的 GoogleI/O 大会上,他和另一名制作者 Marcin Wichary 一起用游戏表演式的演讲展示了吃豆人 Doodle 和其他 Google Doodle 的魅力。

最激动的莫过于 Germick,这次成功让他看到 Google Doodle 更大的可能性,为此他希望能停止图标制作上的工作,专心于 Doodle,并探索它在多媒体交互上的可能性。他将这个想法告诉 Mayer, 得到的回答是公司暂时还无法提供这个机会。

「我跟 Marissa 说我很喜欢 Doodle,如果以后改变想法了请通知我。」Germick 说。之后他离开 Google 搬到洛杉矶工作。5 个月后,他接到 Mayer 的电话,邀请他回去领导 Doodle 团队。

这次,Germick 希望 Doodle 成为一个真正的团队。他要求将团队规模扩大 2 倍,需要一个全职工程师(之前都是其他工程师友情支持),并不再参与任何图形相关工作。Mayer 同意了,于是 Germick 回到 Google。他得到一切想要的,不久后团队规模又扩大了一倍,这时 Google Doodle 团队真正起飞。

那是 2011 年底 2012 年初,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时间点。2011 年 4 月,Google 联合创始人佩奇从施密特手里接过 CEO 职位,自此开始 Google 走向了与此前不同的方向。李志飞曾任 Google 工程师,他评价,「佩奇之前 Google 是搜索引擎公司,之后是一家人工智能公司。」对后者来说,像 Google  Doodle 这样的产品变得更加重要。

在互联网早期阶段,网页都很丑很干,当时人们对互联网的第一需求是有用,搜索就是其中最有用的工具之一。人们不会对一个工具要求太多,「一个锤子是黑色还是粉色并不影响它的使用」,Germick 打比方说。可当互联网超越了工具的阶段后,它越来越个人化,黑色和粉色就成了重要差别。

「想想吧,只是手上的一个智能机便能知道你如此多的信息:你的地址,你说了什么,你买了什么……所以你必须信任这家公司,如果你不信任,你就会走开。」Germick 这么形容他所理解的现今科技趋势。

在他看来,让用户信任的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们觉得这家公司很人性化,觉得「躲在机器背后的那些人关心你,分享你的价值观,而不仅是想挣你的钱。」这也是他眼里 Google  Doodle 所存在的价值。

Google  Doodle 庆祝的内容主要有 2 种类型:节日和历史纪念日。节日无须多言,历史纪念日里则又大体分为科技和艺术两类,有少量政治性内容。科技类的代表如历史上第一个女程序员 Ada Lovelace,被视为计算机之父的阿兰·图灵;艺术类则有美国电子音乐先锋 Robert Moog,著名现代舞舞蹈家玛莎·葛兰姆和《神秘博士》开播 50 周年纪念日。

为何选择这些内容?Germick 的答案是,「首先是因为我们真的相信他们。我们选择庆祝的内容,并不是为了让你显得无知,而是希望跟你分享,所以只要你点击 Doodle 总是可以了解更多。」

在制作时,他们以制作艺术品的标准要求自己,在这些 Doodle 上投入大量时间和人力。比如《神秘博士》Doodle 耗时 7 个月,前后共有 7 个人参与。

「花 7 个月只为做一个 Doodle?」老实说我很吃惊。

「对,做一个「好」Doodle。」他回答。

这些都在一点点赋予 Google  Doodle 个性,同时也在改变人们对 Google 这家公司的看法。「Google 是你有用的、nerdy 的朋友,它想要跟你分享一点东西。」这是 Germick 的定义。

「现在用户在跟 Google 有对话了,你对 Google 说话,Google 会回答你的问题,Google 越来越像你的小伙伴」,他说。

这种变化并不仅仅发生在 Google 身上,有些公司一开始就将自己塑造成这个形象,比如 Airbnb。去年,这家公司花了 1 年时间更换产品视觉形象:以前 Airbnb 是蓝色,现在是红色。他们还专门为这种红色申请专利,称为「Airbnb 红」。之所以这么做,因为让用户感觉愉悦是这家公司一切商业的基础。它让陌生人彼此信任,这种一以贯之的温暖、愉快设计让用户觉得安全。

「这股风气真的开始盛行」,Germick 评价。他说自己接到很多做分享的邀请,科技公司希望从 Google  Doodle 身上得到启示。「尽管 Google  Doodle 有自己独特的地方,但它的原则可以被更广泛的运用。」他说。

《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 Christopher Borrelli 对 Google  Doodle 在商业的意义有一段精道的评价:

从商业上说,如果不将 Doodle 视为聪明的市场行为的话那就太天真了,但这是 Doodle 的动机吗?不是,这是这件事更聪明的地方。

Google  Doodle 的动机是什么?作为负责人的 Germick 有一段动人的表述,这对一个如此爱开玩笑的人来说这是并不常见的时刻。

当时我们聊到他怎么开始想要画画,他提到 Bob Ross,这是一位美国画家,他在公共电视上做免费节目,教大家怎么画画。Bob Ross 的基本理念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任何人应该都可以画一幅画,不管有钱人是否愿意去花几百万美金去买它,但美妙之处正在于你可以通过创造打动自己。

(当然,他们也做了一个Boss Ross Doodle.)

Germick 完全沉迷于他的节目中,并立志要做一名画家,直到高中时遇到另一个人,这次是以书的形式。

高中老师推荐他看一本书,约翰·伯格的《观看之道》,读完这本书之后正式宣告了 Germick 画家职业的结束。书里有一段话尤其让他有感触,「印刷技术让油画可以大规模复制,将作品的所有权去中心化了,此时油画不只属于有钱人。」从那时起他对数字技术产生兴趣,并将自己的职业调整为在不基于所有权的基础上发表创作成果。

世界上还有比全球最大搜索引擎的主页更好的地方去实现这个想法吗?

Google  Doodle 是免费的、为每个人而存在的东西,它富有创意但并不高高在上,精心制作却不奢侈精致,这个小东西误打误撞竟成了互联网精神最美妙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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