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美国,这正在呈现出外交上的重大失败。”
“从中可以看到麻生财务大臣在中国主导的国际机构构想上的两难处境。“
英国的金融时报(FT)近日连载了关于中国致力推进亚洲投资银行(AIIB)的设立构想,认为它取得了对日美两国外交上的压倒性胜利的报道。
诚如FT的观点,多年来美国采取了一边把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的体制改革搁置一边,一边当中国推出AIIB构想之际,就对其的问题点说三道四的战略。而不顾在基础设施设备的投资上需要巨额资金的亚、非的发展中国家,无视欧洲各国垂青于中国的成长力的事实,闭着眼睛追随美国的日本,看来也是缺少足够的智谋。
由英国表明加入AIIB设立成员国后,欧洲各国甚而澳洲、韩国等太平洋诸国蜂拥而至,纷纷表现出加盟的意愿。据说政府内部也传出了日本也应该跟进的声音。
但是,在一整套的构思上尚还缺少重要的验证。那就是,对表明作为AIIB的大东家的中国政府、其财政实力方面的分析。苦于中国版的泡沫破灭、自身就理应极其希望外资引进的中国,到底是否具备了那种实力呢?
忽视了国际金融组织体制的日美
大概是出于对本国英政府在方针上的转变的声援吧,FT在最近的论调上显示出对美国奥巴马政府的尖刻。3月16日题为《中国金钱的磁力吸引了美国同盟》一文中,在如本文开头引用的观点,“对AIIB的构思,美国正在呈现出外交上的重大失败”,进而一针见血地指出,“事情的实质,这就是把华盛顿作为大本营的历任世界银行总裁,和新的竞争者AIIB之间的‘权力斗争’”。
在18日的报道中,针对美国高层指责英国对中国“过分地在意”的批判反驳道,“对中国的‘在意’也许不是件坏事”。FT指出,美国这个所谓的“在意”,和二战前默认纳粹德国对捷克斯洛伐克的吞并、从而引导了大战爆发,英法两国采取的那种软弱的“姑息”政策相提并论;FT进而指出,由习近平领导的中国,和希特勒统治的德国是断然不同的。对中国毫不“在意”地一味封杀,反而倒是有可能会成为使中国纳粹化的契机。FT进而一锤定音道:“参与AIIB的正确性是有着强有力的根据的。”
在20日的题为《我们看到麻生财务大臣在中国主导的国际机构构想上的两难处境》一文中指出,麻生大臣发言的背后可以看出存在着历代总裁都来自于日本的亚洲开发银行(ADB)和AIIB之间的竞争风险。
FT的观点,严厉地指出了日本长期以来忽视了以美元为硬通货的国际货币制度和IMF、世界银行、ADB等国际金融组织体制的重新认识。而这些个制度和体制,只不过是在二战末期本着振兴欧洲的目的而出台,而到了70年代初只是空留下了一个“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虚名罢了。
中国是最大的受害者
尤其是在次贷危机后,日美两国露骨的懈怠行为让人厌恶。旨在扩大新兴国家发言权的IFM改革方案,尽管在2010年的G20财长及央行总裁会议上得到了通过,但至今仍因美国议会拒绝批准通过而难见天日。美国财长雅各布·卢在本月18日的议会证词中,再一次要求给予IMF改革案的认同,但共和党议员多有改革案抱有疑问,仍不见被通过的希望。G20只能放弃初案,探索去除美国的IMF的改革,G20方面已经接受了如此的现实。
IMF改革的滞后拖延,最大的受害者乃是中国。尽管GDP已号称世界第二(16%),但在IMF的发言权仅处于第6位(4%)。美国议会还在通过或者否决之中的改革案即便得以实现,中国的发言权也只是6.4%的第3位(第1位:美国17.4%,第二位:日本6.5%)。而且,如果是去除美国的改革案,新兴国家能得到的投融资份额将会减少,中国的发言权有可能就此几乎无所增加。
这个状况,和成立于1966年的ADB也大同小异。日美两国同以15.6%双双成为最大的出资国,中国屈居于第3位(6.4%)。
去年5月在哈萨克斯坦召开的ADB年度会议上,作出了到17年为止将融资额度增加2成,达到150亿美元的决定。但这项决定,届时将避开实质性的增资,其资本(新资本500亿美元,合约6千万亿日元)组合将融合进面向低收入国家的融资财源的“亚洲开发基金”。因为一旦需要增资,中国的出资比例就会提高,从而是它的影响力扩大,因此选择这一手法,是日美两国要规避实质性增资的意图所在。
另外,在IMF、世界银行和ADB这样的国际金融机构的领导层面中国人从未涉足过。只要关键货币仍是美元,中国企业就会苦于汇兑。这一点日本企业也感同身受。
如此,作为成长为世界第二的经济大国的中国,在乐于一直维持旧秩序现状的日美两国面前坐立不安,燃起了构筑以中国为轴心的新秩序的野心。目前的这个AIIB构想,正是由国家主席习近平亲自在2013年向外界宣布的。这不仅有利于中国硬件设备的对外输出,也将有效促使人民币成为关键货币。
欧洲各国也追捧AIIB
那么,发展中国家和欧洲各国是如何对待AIIB的呢。和当初日本接受世界银行的融资用于首都高速公路建设相同,亚洲、非洲的很多发展中国家也有巨额的硬件投资资金需求,热切期望得到国际金融机构的融资。根据ADB,亚太地区今后10年中将有约8兆美元(约960兆日元)的需求。严重的资金不足可想而知。
在这个背景下,中国在今年设立资本金为1000亿美元(约12兆日元)的AIIB,并表明最大出资额可以到达其资本金的一半。在发展中国家看来,有更多可以借贷的国际金融机构当然是应该欢迎的。
另一方面,欧洲各国,在英国财政部3月12日表明了加入AIIB之后,德国、法国、意大利、卢森堡和瑞士也蜂拥跟进。亚太地区,澳洲一改观望姿态而进入加入创立成员商议,另外韩国和台湾也显示出参加的意愿。这些国家都瞄向了AIIB出资的基础设施工厂和工程的订单。当然,也有盘算着要以此和大东家中国来加强关系。
这应该不能再作壁上观的了吧。就连在加入AIIB上顽固不化的美国,白宫发言人欧内斯特3月17日的记者会上也态度变软,表示“(AIIB将是)对现有的国际机构的补充,从而给国际社会带来利益”,(转而)呼吁IMF、世界银行、ADB和AIIB的协作。另外,根据路透社转发新华社报道,IMF的拉加德专务理事(即总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译者注)3月22日发话,将“很高兴”和AIIB在基础设施融资的领域中展开合作。
从前述的麻生发言中可以明确看到,日本加入中国主导的AIIB已经不是毫无可能了。即便是仅仅得到微小的发言权,毕竟在AIIB能够保留日本声张自身立场的,因此这样的举措还是具有意义的。
可是,如果是这样,和巴西和印度去年7月中旬就和同为新兴国家的中国、俄罗斯和南非一起创导成立“新开发银行”的案例来比,日本政府大概要反省自己在战略上的幼稚和拙劣了吧。在这个案例中,巴西和印度携手,为抑制经济实力胜出一筹的中国的一家独大,经过持续2年的顽强交涉,终于达成了5个创立成员国平等出资各100亿美元的协议。今后,随着招募新加入国、最终会增资到1000亿美元,但5个创立成员国的出资比例将保持不低于55%,在这一点上也达成了一致。
在AIIB的创立问题上,日本如果把印度作为合作伙伴,同样采取巴西在创立新开发银行交涉中的策略的话,和中国应该能再多一点对话的份量吧。在这些方面,政府和财务省是有着应该反省的地方的吧。
中国财政的问题
在以上外交战略问题以外,还有一个必须指出的是,正苦于泡沫破裂的中国财政的实力问题。出于非正式的意见交流,在此不公开姓名,关于AIIB问题笔者上周有机会向两位经济学者讨教。
其中一位是出身记者、趣味于历史的资深经济学者,他一开口就说“我有一种担心,会出现亚洲版、经济版的华沙条约组织。”所谓华约组织,是冷战时期旧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邦卷入东欧各国结成、于1991年解散的一个军事同盟。目的是为了对抗旧西德的再度军备并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但由于加盟各国经济奔溃的原因而不复存在。就是说,该资深经济学者把华约作例子,对由于经济方面的问题是否会导致将来AIIB奔溃的一种担忧。
另一位经济学者,是在政府机关担任过要职的大人物。他以“(这问题让人)心情沉重啊”开篇。“影子银行为中心产生的大量不良债权和过剩的生产力,对如何收拾这些问题还没拿出一个方法,不可思议啊”,他指出了将政府卷入其中、正在腐蚀着中国的经济问题,对中国是否有余力来主导创立国际金融机构表示了疑问。
两位经济学者的担心,也绝不是杞人忧天。因为,中国至今仍陷于南海的领土和安全保障领域关系紧张,于此对比,经济领域中去年年末以来频发的一系列事件,让人唯一能释然的是在中国的融冰气氛。在对年末年初访问中国的日本财界人物和商务、金融界人士的采访中,频频听说了诸如“过去几年中断然拒绝正式会谈的总理、副总理级别随意露面”,“酒席上,以前都由部下代劳祝酒的,而如今部长级的亲自率先一口见底了”之类的例证。
同时,汽车和电机等生产厂家也传出了“本以为肯定要终止了的共同技术开发协作项目突然地又复活了”的说法。如此种种,都表明中国希望从日本引入更多的资金和技术。
中国举国急切需求获取外汇的背景
还有一个,必须要指出的是,作为世界第二的经济大国,必须保有巨额的外汇储备。然而,中国的资本储备根底尚浅,大部分外汇储备只不过来自于国外的拆借。和日本这样的靠自己的资金构筑外汇储备的国家相比,其安定感还远远未能达到。
仅举一例,看看被视为AIIB的竞争对手的ADB的各国融资余额,其实质就凸现出来了。中国赖于拆借的比例占到全额(117亿2000万美元)的18.1%,印度也作为大额的借贷方居其次。一方面靠大额的借款,而另一方面变本加厉的做起了别人的赞助商。这样的状态不是稍微有点像走钢丝一般了么。
正如本文开头指出的那样,次贷危机后,中国出台了政府主导的大型经济刺激政策,面临着房地产泡沫的破灭,多数地方和被称作为影子银行的非银行经营陷入危机,钢铁产业中高于日本7~8倍的生产设备过剩,背着这些沉重的包袱而苦于奔命。
但是,中国对其面临问题的深刻性,以及采取的对策对外界几乎没有令人满意的信息公开,此乃实情。美联储(FRB)如果从今年秋天真正实行上调利率,国际通货危机就可能发生。那样的话,中国注入的资金就面临要回收的动向。作为这么一种事态的对策,中国正在举国致力于获取外汇,包括对日本也是频送秋波——从去年年末以来的状况来看,可以得出的这一推断。
AIIB第一号大额救援队的最大出资国中国,根本不会有恶梦般的风险,谁能断言呢?单靠经济规模之大还决不能保证其安全性的。将一系列的问题置于身后处理,单凭这一点,现在的日本,需要再一次对中国的财政问题做一番彻底的审视吧。
译者 狮山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