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北京国际电影节,《教父》三部曲的全本上映,对于很多影迷来说是圆梦,或者说,是朝圣。于是《教父》系列一票难求也就毫不意外了。
女人永远无法理解男人为什么喜欢《教父》,正如男人永远无法理解女人为什么能看17遍《穿普拉达的女魔头》。这一点不是中国的特例,《电子情书》里的梅格·瑞恩也遇到过同样的困扰。对此汤姆·汉克斯是这样回答的:“它就是我们男人的圣经,那里面包含了所有的智慧。”这是一个让人汗不敢出的答案,特别适用于男人向女人耍酷,但事实上,有些真像,电影永远不会告诉你。
比如电影不会告诉你,其实当年没人瞧得上这部电影。
首先看不上这部电影的就是真正的意大利黑手党们,五大黑帮家族之一的科伦坡家族直接派人阻挠电影拍摄,连电影器材都偷走了。无奈之下制片人跑去跟黑手党谈判,当剧本交到科伦坡手里时,他说出了2014微博年度流行语:“太长不看!”最终双方在友好和建设性的气氛中深入探讨,充分交换了意见并最终达成了重要共识——在把“黑手党”变成敏感词并彻底删除之后,电影才得以继续拍摄。
接着看不上这部电影的还有导演本人,弗朗西斯·科波拉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却沦为一名商业片导演,这简直跟一个诗人最终沦为一名英语教师一样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教父》拍完之后他就拍拍屁股走人,连电影获得巨大成功都是朋友打电话告诉他的,对此他的回答就一个字:“哦。”高冷之处,比“呵呵晚安去洗澡”高不知道哪里去。
之后他一直避免跟“教父”二字扯上关系,但他后来拍摄的电影,虽然艺术成就有口皆碑,在票房上的表现却永远是两种:一种是赔钱,一种是非常赔钱。这导致他不得不一再妥协,《教父2》和《教父3》接连上马。
这种现实的无奈,也许一个叫子曰的乐队能够感同身受:他们是一支正儿八经的摇滚乐队,但他们的歌,大家最熟悉的那首是这样唱的:“今年过年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所以,我们的经典正是导演的耻辱,对于科波拉来讲,《教父》其实就是脑白金。
同样看不上这部电影的还有男主角马龙·白兰度,对于这部经典,他的观后感是这样的:“我第一次在银幕上看到完整的《教父》时,感到十分讨厌。我只能看到自己的错误,我讨厌它。”1973年第45届奥斯卡,当他获得最佳男主角时,他甚至没有去领奖,只是派了一名印第安姑娘上台,替他发表声明拒绝金像奖——是的,老爷子就是这么任性。(后来老爷子说他其实是把教父演成了一名长者。听到这里真想送他一副黑框眼镜)
电影也不会告诉你,黑帮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酷。
很多人喜欢《教父》是因为它很酷。里面的人物个个衣冠楚楚,行事作派更是温文尔雅,即使是玩起暴力来也是豪气干云,充满诗意。然而,真正的意大利和意大利黑帮是什么样子的呢?
《美国种族简史》中这样描述:“职业性的犯罪活动在南部意大利已是一门高度发达的艺术,大多数从事有组织犯罪的意大利家庭,都来自西西里,现在仍然如此。”
而西西里人之所以走上黑帮道路,跟意大利的地区性贵贱秩序有很大关系,在意大利,托斯卡纳人在最上层,西西里人在最下层,“身居意大利中部的那不勒斯人蔑视北方弟兄们向他们摆出的那副屈尊俯就的面孔,但一提起南方的同胞,他们马上就会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色”,甚至在到达美国之后,“西西里人仍遭到其他意大利人的排斥”——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教父》开头,棺材店老板为什么不愿意跟维托·考利昂来往了吧?
在现实中,大多数意大利移民并不参与这类活动,作为一个移民种族,意大利人的犯罪率是偏低的,而且他们所犯的罪一般都属赌博、斗殴之类,而非盗窃、诈骗或武装抢劫一类的职业犯罪活动。即使是在美国历史上最无法无天的禁酒令时代,美籍意大利人作为一个种族,总体上的犯罪率仍比其他美国人偏低。
事实上,在美国历史上,真正大杀四方的是爱尔兰人,全美各大城市的爱尔兰居民区,个个都是社会治安的难点。在纽约,爱尔兰人聚居的第六区曾是大名鼎鼎的“血腥六区”,马丁·斯科塞斯的《纽约黑帮》,就是根据这段历史改编的。直到现在,爱尔兰聚居地依然名声在外,比如波士顿的查尔斯城就是有名的银行抢劫案高发地带,本·阿尔弗莱克打扮成特雷萨修女抢银行的那部《城中大盗》,说的就是这一地区的故事。
虽然意大利黑帮并不出众,但关于意大利黑帮的电影却多如牛毛,《好家伙》、《铁面无私》、《美国往事》、《疤面煞星》……这一切的起源,一方面是阿尔·卡彭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犯罪天才”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正如东北人的战斗力无法达到谁瞅就削谁的地步,但“长江以北的大案要案全是我们东北人干的”(罗永浩语)以致于形成了民风彪悍的错觉;另一方面,这部《教父》功不可没。
《教父》之于意大利,正如《古惑仔》之于铜锣湾,黑帮电影的泛滥,让意大利成了黑手党的代名词,就连意大利语都给人一种黑帮切口的感觉,关于这一点,请参考周杰伦的《以父之名》。
这种刻板的印象让真正的意大利人非常不愉快,因为他们往往遭到连累,被无辜地打上黑手党的印记,岂不知,他们自身就是黑手党的主要受害者。在此次的北京电影节上,恰好就有一部产自意大利的《黑手党只在夏天杀人》,在这部电影里,你能看到真正的意大利人对黑帮的看法。
电影同样不会告诉你,教父不是那么好当的。
大象公会的《黑社会,以和为贵》中描述了这样一个画面:一方面是受黑社会骚扰多年的地区,一旦黑帮老大落网,广大群众拍手称快、放鞭炮庆祝,另一方面,大众流行文化中黑社会题材却经久不衰。
黑帮电影的魅力在于越是禁忌的地方越有戏剧冲突,跟任何一个长盛不衰的电影题材一样,黑帮电影给了人们想象和代入的空间。不管是维托·考利昂的白手起家终成霸业,还是迈克尔·考利昂的力挽狂澜家族中兴,都给了男性无限的“大丈夫当如是也”、“彼可取而代之”的万丈雄心。
很多影迷有把任何电影看成励志电影的观影模式,因此《教父》一不小心变成了男版《甄嬛传》,宫斗、黑帮乱斗和职场之道无缝切换。
而越是崇尚丛林法则的地方,《教父》就越流行,那种阴谋与背叛、短平快的粗暴解决之道,给人一种和平时期的战争的感觉,而在这过程中胜出的教父式人物,则俨然一种君临天下的味道,所以披教父皮做皇帝梦,才是部分影迷的真实想法。(当然,话说回来,其实把教父这个词儿本土化一点,它可以叫做“干爹”。嗯,这貌似也是很多男同胞的真实想法。)
教父梦如此之流行,让很多人都想混一个教父来当当。于是一夜之间,教父如沾了水的豆芽一样卟哧卟哧发了起来,跟三里屯的仁波切一样多,唱歌的有摇滚教父、民谣教父、流行教父,做手机的有手机教父、智能手机教父、国产智能手机教父……
这种乱像让笔者想起《教父》里的一个花絮:教父怀抱小猫的镜头让人印象深刻,但那只小猫是不小心闯进片场的,马龙·白兰度随手拎起它来抚摸,导演保留了这个神来之笔,于是教父的经典形象就此诞生。
近期,有一位中国影星怀抱兔子cosplay了这一镜头,谨以此镜头献给国产教父们:你们的教父梦跟教父的差距,的确是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