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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弹理论:那些杀不死我的,让我变得更强大?

Managershare:回弹理论是指个体受到心理创伤后的自我恢复能力。在不同的心理咨询疗法中,对于人的自我恢复能力有不同的认知。但真的是那些杀不死我的,必使我更加强大吗?

对于遭受不幸后自我恢复并取得人生成功,是值得庆幸的事,但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我们都不能认为不幸是一件好事。本文描述了自我恢复能力容易被曲解的几点情况。

尼采曾经说过:“那些杀不死我的,让我变得更强大”。

这正是目前被人们推崇的“回弹理论”的核心:即使生活抛弃了我们,给予我们不可理喻的创伤,我们自身拥有一种极其可贵的恢复能力,使我们免于支离破碎的命运,能够重归人性发展之路。甚至我们看到,有些人“回弹”得相当漂亮,苦难成为他们人生的大学,以至于他们做出了常人都没有做到的令人惊叹的事情。在法国神经精神分析学家鲍里斯·西吕尔尼克(Boris Cyrulnik)的眼中,“回弹”能力是对“不幸者的补偿”。但是人人都拥有这种能力吗?

有些人能,有些人不能

至少在事实层面,在生活的不幸面前,有些人通过自我修复重新缝合了自我,拥有了幸福;有些人则被击垮了,甚至成为“渣滓”。法国心理治疗医生皮埃尔-伊夫·布里西奥(Pierre-Yves Brissiaud)认为,“自我恢复”并非一种类似于“善良”或“慷慨”的特质,只是一种能力,一种行为,有些人能做到,有些人则不能。

鲍里斯·西吕尔尼克则把它定义为一种无意识的心理过程,这一过程的实现取决于多种因素,尤其是情感的因素——必须存在一个能给予足够多的爱和帮助的第三方。“这是主体和他/她所处的环境之间的一种交换,是某一特定时刻的他/她和他/她周遭的一切之间的交换。”

“我们随处都可听到有人谈论弹性学校或弹性企业”,心理治疗医生塞尔日·迪塞隆(Serger Tisseron)感叹,“而回弹理论的成功恰恰使人们忘记了,在这之前,最先关注正在经受精神创伤人群的是精神分析学。”在为这一概念作出限定的同时,塞尔日·迪塞隆承认,自己“非常关心对这一理论可能出现的不恰当的运用。我们从观察阶段,发展到尝试解释的阶段,而现在已经到达了预言的阶段。”

谁能从创伤中恢复过来?谁又会因承受不了而崩溃?什么时候,学校或企业将会在录取学生或求职面试的场合里,使用自我恢复能力或抗压能力的测试,以确保招纳到最强的人才?但是请注意,不要把“自我恢复能力”与“强有力的个性”混淆,否则,所有测试人眼中“自我恢复能力”不够的人,都将会在社会游戏中被淘汰出局!

受害者并非天生注定

“我现在是两个重病儿童机构的负责人,每一天,我都为这些患儿及其家长的自我恢复能力而感叹。我惊讶于他们适应苦难、战胜挑战的能力:这也是我继续努力的原因,我从未对人性绝望过。” 尼古拉·于洛(Nicolas Hulot)感慨地说,“历史证明人类具有一种几乎是无尽的自我恢复能力。”

“自我恢复能力是指处在具有冲击力和破坏性的环境中,仍能保持自我发展的能力。”鲍里斯·西吕尔尼克解释。多亏了这位神经精神病医生的著作,“回弹理论”得以为公众所知,成为曾经经历过暴力、悲伤和遗弃的人的“救命稻草”:受害者并非天生注定,我们都有一种恢复和成长的力量,我们都可能升起希望之帆。只要在受害者身边存在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这也是心理修复过程的必要条件,那么他们就有可能经受住最惨痛的不幸,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心理反弹”。

鲍里斯·西吕尔尼克自己就是“回弹”理论的一个真实见证:父母在1942年双双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上像是戳着一段木头,我的脑子像一堆稻草,就是非常可怕、骇人的怪物。这不是个比喻,这就是我当时的感觉。”后来,女教师玛格丽特·法尔日(Marguerite Farge)收留了他,庇护照料他整整一年,这给了他一个承受生命之重的支点,并促使他走上精神病学研究之路,探究人类创伤后重建自我的秘密。

自我恢复的代价

就像所有具有革命性的理论一样,自我恢复的理论也未能逃脱被滥用或被曲解的风险。鲍里斯·西吕尔尼克认为:“在所有让人感兴趣的理论身上都出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每个人对这一理论都有自己的观点,就像以前人们对精神分析和遗传学都有自己的看法一样。但是,自我恢复不是灵丹妙药。它从来都不是万灵药。”

鲍里斯·西吕尔尼克提醒,不能落入“圣人”情结:“这个无意识的过程不是‘圆满的故事’,不是某些人眼中‘社会成就’的近义词。它更像一个西部片。它是日积月累,慢慢编织成形的。在生活中,那些正在经历痛苦的人应该时刻清算与不幸之间的新旧欠账。”

“在某一难以忍受的情感事件的冲击之下,具有‘自我恢复’能力的人也有可能一下子崩溃。”心理医生史蒂芬·泽尔曼(Stéphane Szerman)提醒道。另一位心理医生皮埃尔-伊夫·布里西奥对这一点深有体会。他接待过许多历尽艰辛并且自我恢复得很好的病人。比如说某位企业的负责人,一位顽强的、不轻易屈服的47岁的中年人,“突然之间便卸下了心灵铠甲,大声宣泄幼年时被父母侮辱的不幸。”

还有乔尔杰特,一位向来都给人“非常敏捷、爱运动和充满活力的印象”的68岁的老妇人,承受住了丧子之痛,却是在“酒精的麻痹下强忍住了泪水”。他们都有一个心理修复的过程。但是,前者的自我修复是以情感和家庭生活为代价;而后者则是以健康和个人的快乐为代价的。

不要去制造不幸

我们倾向于将自我修复理想化,是因为我们需要相信,不论多么悲惨的境遇,都不是不可逆转的。

皮埃尔-伊夫·布里西奥说:“我们总是期望一切顺利。我们愿意相信曾经经历过不幸的人,不会再经历这样的痛苦。”但是在现代社会里,在将这些人抬高到“英雄”位置的同时,我们也将他们禁锢在“自由的监狱里”。那些创造了“奇迹”的人,就这样被困在这一角色中,其后果很明显:他们将有可能永远也无法忘记他们的过去。

从一方面来说,曾经有过惨痛经历并且未能将痛苦成功化解的人,会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另一方面,那些没有经历过不幸的人会很失望,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变得更强、更自由、更幸福的机会。

在我们所处的时代,正有这样一种倾向:那些经历苦难而后咸鱼翻生的“受害者”被美化——同样的成就,他们因为有过曲折的“故事”,比之一帆风顺者就显得更加伟大了。不少人认为,必须经历异常惨痛的事件,才能变得强大和幸福。一些父母们甚至刻意为孩子制造“苦难”和挫折……

“所有研究心理修复的人意见都一致:对于孩童来说,安全的亲情是培养他们的适应能力最好的方式。因而,这也是影响今后抗压和产生回弹能力的最重要因素。”鲍里斯·西吕尔尼克明确告诉我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我们都不能认为不幸是一件好事!

回弹理论

“回弹”原是物理学名词,通常指物体对打击的抗击强度,心理学上借喻为人受到心理创伤后的自我恢复能力。最早以“回弹”命名的,并非法国神经科专家鲍里斯·西吕尔尼克,而是美国心理学家埃米莉·沃纳。她在30年间追踪了夏威夷街头200多个流浪儿的成长经历,最终发现,他们之中的60多人拥有成功的人生。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他们为什么没有被命运毁灭?

埃米莉·沃纳发现,他们在生命的逆境中,展现了一种非凡的自我治疗、复原的能力,她将之命名为“回弹”。鲍里斯·西吕尔尼克,作为法国影响巨大的神经精神分析学家和人类行为学学者,在其最重要的几本著作《不可思议的烦恼》/《丑小鸭》/《怪物自传》等书中,对“回弹”理论进行了更加重要的阐述和传播。

见证:曾被重创,但他们重生了

“遭受殴打、被强奸、被遗弃、孤儿……如果你曾经遭受过重大创伤,坚强的你是怎样走过来的呢?”很多读者给我们写信,我们选择了其中一封。他向我们呈现了自我恢复的力量。

JeanZhou:“我遇到了哲学”

小时候经历了太多家庭问题。父母经常因为琐事争吵打闹。他们离婚了,后来父亲也曾一度罹患疾病入院……童年漫长的10年,始终笼罩着阴霾,我用食物填补自己从小未曾获得的安全感,个性也很乖戾……直到我上大学,直到我遇到哲学,我才开始重生。

哲学是我的专业。我开始学习从哲学的角度看待自己的人生以及父母的人生。童年的时候有很多对世界的恨,甚至写过情绪激烈的日记:“世界上最痛苦的仇恨是你恨自己体内有他的血,他的肉,恨不得刮骨还他!”

后来开始阅读父亲的生活,发现他毕竟也只是普通人,有自己的脆弱和无助,他也可能无法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和生活——哲学带给人的更多的是思考,后来,逐渐学习一个词“接受”。

我接受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接受一切已经过去,我还有很多时间创造更多的美好记忆。我一有机会就参加社团活动,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逐渐修正自己的性格,并开始坦诚和父母沟通。我的个性逐渐变得理性和平和,连外貌都开始了变化。

本文观点回顾:

◆ 自我恢复不是人与生俱来的特质,而是一种无意识的、进行性的心理修复过程。

◆ 它不会让遭受创伤的人从此产生免疫,也不能阻止创伤的复发。

◆ 童年时期“安全的亲情”是对抗生活中种种不幸最强有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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