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可爱的脸庞洋溢着美丽的笑容,暴露在阳光下,在那片欢乐的阳光里,又有谁曾在乎过乌云遮住阳光的瞬间。在那样的瞬间,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谁也无法知道对方的想法。它短暂得眨眼之间,却又漫长得深不可测。
我生在一个没有战乱的年代,它赋予我美好与幸福。当20岁的我站在高楼上闭上眼睛享受生命带来的自由时,似乎还能感觉到刚刚从妈妈肚子里初醒的模样,小小的瞳孔里看见了许多人的期待,但我却哭了,撕心裂肺的。
记得五岁那年,我上学了。学的第一课是找朋友。幼稚园的老师用可爱的娃娃音教我们唱歌,让我们去找最好的朋友。每个孩子都快乐的唱着歌找着自己的好朋友。只有我傻傻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该先唱歌再找朋友,还是先找到朋友再唱歌。我好象天生就是这样一个愚顿的孩子,不管怎么努力就是进不了他们的世界。
一场热闹的气氛过去了,老师又用可爱的娃娃音说:“小朋友们,老师看看你们谁找的朋友最多,老师有礼物哦。”每个孩子都把手举得老高,谁也不服输。记得当时我都要哭了,我也想得到老师手中的礼物,即使那只是些散装的糖果。但我一个朋友也没有找到。
放学的时候,我依然一个人,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女孩的第一堂课有多糟糕。回到家,妈妈为了庆贺我的第一天上学做了丰富的晚餐,在我看来它们没有娃娃音老师手里的糖果好吃。但是我还是笑着吃了,乖顺的我天生就懂得怎么隐藏自己的不快乐。那顿饭每个人都吃得很快乐,没有谁发现小小笑容背后是伤心。
我从一个盒子的最地层找出一张纸,那是我幼稚园毕业时老师对我的评语,我一直保存着,上面写着听话,可爱,内向的字眼。简单的几个字结束了我的幼年。我不喜欢内向这个词,我讨厌没有和我一次正式的交谈,就规格我的个性,胡乱敷衍的评语。它让我感觉自己像被关在牢笼里,被不认识的人看热闹似的随便指责。我把它放回盒子里。这时,我发现一张旧得泛黄的照片,一个小男孩手里握着一个很大的红苹果,大口的吃着,苹果几乎把男孩的脸全都遮住了。照片后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小贤。1992年6月1号。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小时候的照片,可能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们都忘记了当初的模样。但我记得认识小贤是我人生最快乐的事。
我羡慕快乐玩耍的孩子,并追求着能和他们融为一体,快乐的笑。但这似乎比任何一次考试都要难。在我快绝望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时,小贤出现了,他站在讲台上认真的自我介绍,很瘦,脸红得像个苹果,他听上去有些口齿。终于还是老师帮他完成了自我介绍。老师认真的扫视了一下教室,对男孩说:“林志贤,你就坐林小西的旁边,正好你们都姓林。”然后我感觉到很多人的眼睛突然看着我,我的脸烫了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笑声。老师拍了拍桌子。“有那么好笑吗?安静,安静。”然后同学们突然间笑得更厉害了。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后来长大了些,有人讲冷笑话,大家都配合着哈哈大笑,就我一个人不怎么合作,那人说我笑点太低了,没意思。说我的那个人就是小贤。
已经不记得怎么和小贤成为好朋友的,只是后来发现他其实一点也不口齿,很会逗乐,身边有很多朋友。朋友随着年龄越来越多,身高随着时间疯长着,相貌随着岁月越发漂亮。但依然很瘦。后来小贤对我说:“小西,不管我怎么变,对你是不会变的。”再后来小贤走了,出国了,不知道归期。只是每个星期坚持写一封e-mail,就算只有简单的“我想你了”,也没有断过。
小贤离开的日子里,我习惯一个人泡在网络里,除了等小贤的邮件,给小贤回电外。我开始肆无忌惮的和陌生人聊天。那些话语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我。说话OPEN,每个陌生人我都能轻易的进出,仿佛被某种蛊惑牵引着。那不是我,我给她起了个名字:蛊。
蛊,出入在网络中的各个地方,游戏里,聊天室,大大小小的论坛。她能用很多寐惑的言语搂落网络上的陌生男子,用未成年的幕后身份操控这盘棋。娴熟的像千年的妖精,在那样虚幻的世界里,她享受着胜利者的姿态,统治者的地位。
一天,我独自在教室里看书,听人说起“蛊”的事。他们说得很投入,像侦探似的分析着“蛊”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所有轻浮的言语都用在蛊的身上,但怎么也到不了林小西的模样。后来我决定和“蛊”脱离关系,在小贤不知道林小西心里有个妖精的时候。
小贤离开的第二年,我上了高中,我已经不在期待自己会在新的环境里有新的表现,哪怕“蛊”万分之一的热情。但是我还是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爱情。
男孩叫张强,一个能在中国中抽出过亿人的名字。普通,和我一样沧海一粟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交往,后来发现那是因为寂寞。长大的我,没有小贤在身边的日子,不愿意一个人走路,不愿意什么都是一个人。因为我需要一个人陪我一起走,即使没有感情。
我把男孩的事告诉了小贤,小贤回复的e-mail里只有一个字“好”。后来再也没有了消息,他终于失信了,在我告诉他我有了男朋友。
我和男孩的爱情平整的像远处的地平线,一次争吵也没有。有时候,我会很想小贤,在我和男孩牵手的时候。或是把男孩当作是小贤。心里默念着小贤的名字。这固然对男孩是不公平的,但我又怕男孩松开我的手。自私的我欺骗了男孩三年的感情,走过高中的最后一个夏季。
毕业那天班上举办了毕业晚会。庆祝完后,男孩说送我回家。我点了点头。他拉着我的手,十指相扣的。突然男孩停住了脚步。他说,小西,今天可以不回去?
在暗暗的灯光下我看着男孩,那是诚恳,羞涩的表情。我笑着点了点头,我觉得应该那样做,这是我欠他的。
那年毕业,我们都18岁,清涩的什么也不懂。在陌生的房间里,笨拙的两个人试图开启那的红色之花。男孩的喘息声,男孩的身子,第一次离我那样的近,肆无忌惮的疯狂掠夺,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景,在黑暗中显得那样的明亮而朦胧。突然一张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久违而熟悉的面孔,他看着我,轻蔑的表情。我一把把男孩从我的身上推开,看着自己裸露的身子,我感到了羞愧。我诧异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小贤,看着眼前的男孩不解的眼神,他还来不及问我原因,我已经穿好衣服落荒而逃了。
第二天,我给小贤发去了邮件,我说:“我和男孩分手了,分手的前一刻想起了你。”但是小贤依然杳无音讯,我想可能他不再用这个邮箱了,有的东西过期了是没有办法回收的。
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没有人能陪我一起上大学,我得一个人面对又一群陌生的面孔。可是我还是没有学会怎么自然的和别人做朋友,仿佛一直处于等待的位置,却不愿意向前走一步。
我学的是油画,对于我来说,画画是一件快乐的事,它能疗伤,能忘记只有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安静的环境,也不会觉得孤寂。因为它所赋予最美的环境就是安静。这样的日子我很满足。我庆幸能成会一名画者,这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成就感。我依旧写信到小贤过期的邮箱里,分享我内心的东西。即使收不到回音。
因为寂寞,我把所有的经历和时间都倾注于我的画里,甚至可以一夜废寝忘食的只为一副连我也不懂的画。
大二的时候,我们开办了画展,有幸我的画也列如其中,被安排在一个落寞的角落。看画展的人很多,我每天都去,慢慢的,我开始在意别人对我画的关注。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打开电脑,看见有一封新的邮件,我点下鼠标,是一个陌生的邮箱。上面写着:小西,我回来了。虽然没有署名,但我知道那是小贤,他终于想起我,他回来了。我马上回复了邮件:小贤,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很快就有了新的回复:明天早上9点你们学校正门,不见不散。
那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小贤的回来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我在心里慢慢的勾勒着小贤的模样。期待的我们重缝的那刻。
再次看见小贤,我突然说不出话了,他的样子像是逃难出来似的,我能看见他脖子上有道深深的刀疤。很旧了,那一定有一段很痛的故事。
他好象知道我在想,连忙遮住那道伤口说:“没什么,很久前的事了。”
本来我以为小贤是回来解救我的,可是看着眼前的小贤,我开始觉得他回来是让我解救的。他不再是那个快乐无忧,喜欢讲冷笑话的小贤了。他看上去那样的让人心疼。
“小贤,我们今天开画展,有我的画。”
“你还是老样子,请我看就直说啊,还有我的画呢。”
到了画展,小贤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画,仿佛已经来过了很多次。他看了很久,一直不说话。
“小西,我们出去走走吧,哪都可以。”
我点头,跟着他离开的画展。这么久过去了,一直没见面的我们一点也不陌生,有的时候我觉得小贤就像是我内心里住着的灵魂,我相信他。或者一直依赖他。
“小西,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而你为什么总是感到自己很不幸呢。”
突然小贤停住了脚步,很认真的样子。小贤说得没错,我没有理由感到不幸,我有爱我的家人,他们对我的爱是无微不至的,但我依然感觉到不快乐,我甚至埋怨妈妈为什么不给我个弟弟或是妹妹,那样也许我就不会觉得孤独了。或许我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与事无争的年代,幸福得不知道该期待些什么。小贤的话让我一时之间错乱了思绪。
“小西,你不能在这样的等待里过日子了,你得学着怎么去爱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爱。知道吗?你一定要做到,好好的活下去。以后我再也没有办法帮你了,有些事我一定要去解决。但却一直放不下你。”
原来小贤并不是回来了,而是要永远的离开我,他甚至千里迢迢的只为了这一席告别的台词。
“对不起,是我一直拖累你。”说出去的话总是和心里对不上号的,其实我想说小贤不要走,留下来,为了我。可却说了另一句台词。
“不,是我拖累了你。”
后来小贤真的走了,没有谈起他在国外的生活,没有说起那道伤口的故事,连一个背影也没有留下。可这费劲心思的告别并没有解救我的寂寞。
有时候我会妄想可能小贤还是会回来的,可能有一天我学会了怎么去爱,怎么得到爱,他就会回来。我记得他对我说的,不关他怎么变,对我是不变的。
我依旧画着我的画,努力的学着爱。我想,当有一天我开了画展,可能会有个人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旁对我说:“小西,我回来了。”然后是小贤温柔的笑。真实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