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高兴参加天则双周论坛500期座谈会,我觉得刚才前面三位老师谈的都很好,从不同的角度,谈的都很到位,各有千秋。下面我谈一下自己的感想。
第一,20年500期,在中国目前这样一个如此糟糕的学术情况下,能够坚持下来,没垮,这就是一个大的胜利。就像刚才两位发言者所说的,能够继续下去,这在中国当今情况下,几乎是很少有的。也夫教授谈的当然是更高的期望,这个期望,作为参与者,或者作为学术界同道,提出来是一种鞭策。但是,这不是中国的逻辑,中国的逻辑是,几乎任何一项美好、正义的事业,都很难持续,这个我们这风风雨雨三十年,见多不怪了。所以,对于天则双周论坛500期,我是充满敬佩与祝贺的。至于也夫谈的电视版,我觉得作为内部自检的简易版,做的是不错的,但要拿出去,交给公共社会,则需要做升级版,包含更多的内容。不过,刚才看到这个记录片子,我还是很受感动的,尤其是开头播放的四位去世的学者,音容笑貌今犹在,使我想起了很多的往事,人和事,他们贡献很大,但如今都不在了,还是黯然神伤的。
第二,我谈一下技术性的问题。作为这样一个论坛,500期了,今后如何继续办下去,而且办的更好。这确实是一个压力。因为社会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谈意识形态的各种打压,思想舆论的控制,这些暂且都不谈。就谈现在的知识界生态来说,情况也在变化。因为各个大学、各个学院都有类似的论坛,双周的,单周的,都有,而且它们有较好的优势,比如固定的时间和地点,大量的听众。我们知道,大学里无论经济学院、法学院、管理学院、人文学院,我知道,我也参与的,都是非常持续地搞了几十期,若干年一直坚持。这是一个事实。另外,刚才像也夫所谈的民间论坛,例如梁治平的“洪范”,“共识网”,以前的博源基金会,等等,也都红红火火,影响很大。天则所500期双周论坛今后如何走下去,确实值得探讨。
对此,我有一个建议,就是大胆扶持和启用年轻的学者,鼓励他们,吸纳他们积极参与。我在好几个场合,对不同的学术机构都曾经说过,现在50岁以上的著名学者,包括我在内,基本上知识定型了,思想的创造力在弱化,但是35-40岁上下的学者却是富有创造力的,但他们没有平台。所以,要在制度上鼓励他们,什么学术委员、主讲人,完全可以请他们嘛。让年轻人唱主角,天则今后才会有大的发展潜力和空间。
第二个建议,现在因为学科分化越来越细,中国问题也是越来越多,我觉得天则双周论坛,应该在议题上有一个大致明确的分类。一类是广泛的基础性学科,人文社会科学,尤其偏重于基础类的,这一块要关注,因为它们比较厚,实际上中国社会是需要的,只是现在的大学急功近利,反而丢失了,天则要有选择的挺一下它们。还有一类就是社会焦点类的,或问题意识导向的。无论是在思想观念上对社会有引导作用的,还是涉及一些重大政策制定的,无论是尖锐批评的,还是大力鼓吹的,都可以来讲一下,形成一定的思想观念的冲击力和吸引力。不一定每期都是,但要有计划的推出。
第三,结合今天的主题,即思想市场,我想谈一下自由思想的可贵。最近以来,大家都感到,在中国,表达自由、思想自由、言论自由,越来越变成了一个重大的问题,成为一个禁区。思想自由,在宪法赋予我们每个公民的权利,谁有权力和资格剥夺这个个人权利呢?谁敢高踞于宪法之上呢?由此我感到,从基本权利的谱系来说,在当今中国,思想自由、表达自由可能是要比生命权、财产权、追求幸福的权利更重要。生命权当然是一切的基础,但我要问的是,如果一个人的思想表达的权利被剥夺了,他还是人吗?人与动物的区别,不是人有思想吗?没有思想自由的所谓人,不过是猪一样的活着而已。所以,我有这样的感慨。当然,我说的不是一般的情况,而是特别的情况,所谓非常时期下的思想自由权利。如何处理一般情况下的法治与特殊时期的法治,在法理学上我还没想透,我只是想说,在中国当今情况下,我们要知道,思想自由是中国的宪法赋予我们的权利,任何机构和个人都不可能逾越宪法的约束,摧残和压制这个自由,使人处在恐惧之中。这显然与建设法治中国的目标是相违背的,是不可能持续下去的。
每个人都有思想,都有表达思想的权利,这是人作为人的最重要的标志。当然,并不是每个人的思想都是正确的,都不可以讨论、辩驳,甚至批判,但首先是要允许它们表达出来,正确与错误,是在公共辩论中形成的,要允许人们把他们的想法拿到桌面上来辩论。现在没有辩论的场所,没有话说的空间,如何辨别真假对错,谁来裁判呢。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以为思想也是一个市场,把辩论对错交给一个公正的开放机制,这个机制当然不一定在你公权力手中,当然也不在所谓学者手中,而是在社会,在社会中形成的公共理性那里,这个公共理性是在辩论中形成的,所谓正义的机制也在此。今天主题叫自由思想市场,首先得有市场,有市场才能有产品交换,才能有生产分配,才能有所谓的利益、价值、正能量,等等。对知识群体来说,所谓市场只是一个借来的词汇,其实就是发表思想的载体,无论是互联网,还是传统的媒介,我们写出来的文字的传播,在家里流传,可能是你个人的私人事务,但是,一旦传达到社会,就是进入公共社会的平台,公共生活就从这里产生了,尤其是那种有价值的,正义的公共产品,是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的。一个社会,一个民族,甚至一个个人,其精神的生命力,活着,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它让我们活的有价值,有尊严。因此,宪法才会保护它,一个没有思想自由的民族,谈什么民族复兴,只能是奢谈和梦幻。
所以,我觉得写进党的十八大报告中的“建设法治中国”的第一步,就是保护每个公民的思想表达的自由。有了这个思想的自由权利,法治中国才能真正开始建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