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视野》(2003年第8期)杂志上阅读到一篇谈气候与人的性格之关系的短文,大意是: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性格暴躁易于发怒;生活在寒冷地带的人,性格特征是具有较强的耐心与忍耐力;生活在温暖适宜地区的人,性格比较敏感;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性格则豪放爽快;而生活在城市的现代人,性格则越来越孤僻忧郁。这些看法,不一定是普遍的规律,但有些道理。
其实,关于环境与居民之关系的论说,中西方有不少名家的著作就谈到过。心理学家认为,环境影响了人的性格和气质等;史学家认为,地理环境决定了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政治学家则认为,地区环境制约着民族的政治制度形态。据我所知,伟大的卢梭先生在其传世经典《社会契约论》中,就曾议论过与此类似的话题。
卢梭这样写道:"然而一切良好制度的这种普遍目的(指维护平等--引注)。在各个国度应该按当地的形势以及居民的性格这两者所产生的种种对比关系而加以修改;应该正是根据这种对比关系来给每个民族都确定一种特殊的制度体系(这里主要指法律体系--引注),这种制度体系尽管其本身或许并不是最好的,然而对于推行它的国家来说则应该是最好的。"(《社会契约论》,第70页)
为了说明每个民族都会有相应的制度体系,卢梭举了很长的例子:
"土壤是荒瘠不毛的吗,或者国土对于居民来说是过于狭隘了吗?那末,你就转向工业和工艺方面去吧,你可以用它们的产品来交换你所缺乏的食粮。反之,你占有的是富庶的平原和肥沃的山坡吗,你是有美好的土地而缺少居民吗?那末,你就致力于能够繁殖人口的农业,并驱除一切工艺吧;工艺把一国仅有的少量人口都集中在几个地点上,结果只能是造成国家人口的减少。你占有的是广阔而便利的海岸吗?那末,你就把海上布满船舶吧,经营商业与航运吧,你将会获得一个光辉而短暂的生命。海洋在你的沿岸上使在冲洗着几乎无法攀越的岩石吗?那末,你就安心作个野蛮的渔人吧,你会因此生活得更恬静,或许会更美好,而且无疑还会更幸福。"(第71页)(卢梭先生似乎希望作个野蛮的渔夫,要不然的话,他会用了三个"更"?从这一点,也可看出卢梭倾向于人类的原始之美和淳朴之真。他对于科技以及那些五花八门的文化带来的所谓的社会发展之抨击,对人类自我的异化的警惕与及早的提醒,实在是他的内心追求之本然表露和自然发展。再读一读他的教育小说,他崇尚的自然教育,就是一种反归于人性本然的教育。这与那些依靠公权力,强行贯彻自己的教育意念的自大的官员们相比,卢梭的思想显得无比的真诚与浪漫,也遭到无数的教育管理者的诋毁与攻击。一个人及其思想,要是只有称赞或者是只有贬斥,都是极其可悲的。只有那些时时让人赞扬或批评的人及其思想,才是无上的可贵。卢梭说的"你占有的是富庶的平原和肥沃的山坡吗,你是有美好的土地而缺少居民吗?那末,你就致力于能够繁殖人口的农业,并驱除一切工艺吧;"的话,似乎可以解释中国文明的早期发展形态。这一点,卢梭本人没有提及。后来有些研究者认为,卢梭反对工业文明而心仪农业文明,或者认为卢梭是农业文明的歌颂者。所以,在中国文化的基因里有卢梭思想融入的先在准备。这种看法,我想难以立足。)
在冗长的例子之后,卢梭总结说:
"总之,除了一切人所共同的准则而外,每个民族的自身都包含有某些原因,使它必须以特殊的方式来规划自己的秩序,并使它的立法只能适合于自己。正因为如此,所以古代的希伯来人和近代的阿拉伯人便以宗教为主要目标,雅典人便以文艺,迦太基与梯尔以商业,罗德岛以航海,斯巴达以战争,而罗马则以道德。《论法的精神》一书的作者已经用大量的例证指明了,立法者是以怎样的艺术在把制度引向每一个这样的目标的。"(第71页)(不论卢梭所举的例子是否属实,他至少告诉我们有两点:一是每个民族的生活样态最终制约其运行的制度;二是他对启蒙思想家并非全盘挑战的。)
卢梭的用意在于说明:
"使一个国家的体制真正得以巩固而持久的,就在于人们能够这样来因事制宜,以至于自然关系与法律在每一点上总是协调一致,并且可以这样说,法律只不过是在保障着、伴随着和矫正着自然关系而已。但是,如果立法者在目标上犯了错误,他所采取的原则由事物的本性所产生的原则,以至于一个趋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