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启东市汇龙中学一位名叫江成博的高二学生,在国旗下例行演讲时,更改了老师预先准备的演讲稿,换成了抨击高考制度等内容,事后,该校领导表示,学校认为这名同学的演讲“言论不当,用词过激”,已对其进行批评教育。
虽未能亲自看到江成博同学的演讲全文,国旗下换稿的勇气和慷慨陈词的身影,但在他身上似乎有点一百多年前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样子——“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少年中国说”或许更多是一种道德意义上的精神圣餐,然时隔百年,其现实意义仍旧振聋发聩:孩子是国之未来,今天给予孩子什么,将来孩子就还给这个社会什么;今天给予孩子多少,将来孩子就还给这个社会多少;今天以何种文明状态教育孩子,将来孩子就以何种文明状态矗立于世。
甚至,西方有句名言被我们反复引用——虽然我不同意你的思想和观点,但我坚决捍卫你说话的权力。于是,在国旗下江成博同学的慷慨陈词更显得寓言非凡,勇敢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和对这个社会的看法,对现行教育制度进行控诉。同样,在国旗下学校的举动,通过广播告诉学生这种行为是错误的行为,更须让人引起反思。现行教育弊端,在社会各界早已有挞伐之声,为何学校如此恐惧一个学生直抒胸意的表达?
与其说,学校不敢光明正大的面对教育弊端,还不如说是学校无法面对学生冲破俗成约束而选择说点真话。因为在江成博同学批判的那个教育体制里,说真话始终成了一种稀缺资源,并且人们似乎都已经为之习惯。小学生接受《新闻联播》访问,就懂得配合说很黄很暴力;中国的学生是格式化的学生——考卷上永远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天马行空的作文往往零分;浙江有较真的语文老师认为小学课本里《爱迪生救妈妈》的文章是杜撰的,其实老师收到的学生文章里的情感又何尝不是杜撰的?
学校自认为老师提前修改把关讲话稿,是出于对于学生的“爱护”,可“爱护”学生竟然必须以拒绝真话和表达自由为代价。这是怎么样一个荒诞离奇的逻辑?对于他们内心深处的东西,不想妄加揣测,既然他们作为教育工作者,是所谓真正爱护学生,为学生的前途担忧,或许也果真有他们的理由,但以他们的阅历,内心应该并不缺乏良知,头脑应该并不缺乏智慧,为什么会认为,说真话应该受到指责,而听真话可能会有如此可怕的后果呢?
说真话会产生恐惧,原因何在呢?又是谁在恐惧真话?这似乎也是不言而喻的。然而今天这个时代,并不缺乏有勇气的人,去战胜这种恐惧。于是,在江成博同学慷慨陈词的那面国旗之下,我们更该反思说真话何以成为社会的稀缺?那一片净土的校园里,人无自由不成其为人,教育无自由不成其为教育。今日若不能给孩子们一个说真话的机会和环境,明日如何叫他们能够还社会一个有尊严的未来?
李大钊有句话说得好,“我们的‘少年中国’的理想,不是死板的模型,是自由的创造;不是铸定的偶像,是活动的生活。”同样在我们历次教育体制改革的呼声中,都在倡导要向“自由学校运动迈出实质性步伐”,还要“创造出合适的条件,让办学者能够快速、灵活地应对不断变化的需求。”但是现实是在生活中有一条无形的绳索,依然牢牢拴着那些制造精神产品的教育工作者和管理者——“每一滴露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都闪耀着无穷无尽的色彩。但是精神的太阳,无论它照耀着多少个体,无论它照耀着什么事物,却只准产生一种色彩”!
于是,江成博同学更像是《皇帝的新衣》里那个诚实的孩子,在充满谎言和呆板教学的生活中,不过是想寻回作为一个“人”的立场和尊严。只是不知,在国旗下他那几句不那么深刻的真话,会不会让那些沉默的人、说谎的人产生一种负罪感。
世界的未来会怎样,答案就是我们今天给予像江成博这样的同学一个怎样世界。如今谎言已走了半个世界,真话才在动身。唯愿在那国旗下的真话,能够出孕育出一个个有尊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