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中国社会怪诞事太多,随手一抓几乎都是电影情节、小说素材。在这里生活,活脱脱像生活在大剧院。
医生替产妇接生后,以婴孩畸形为幌子卖掉别人的宝宝,医生干得出这种缺德事,新生婴孩的父母竟也相信。被骗上当的夫妇还不只一对,可以想象买卖婴孩的犯罪行为涉及的是一个多长的利益链条。
某军旅歌唱家的小孩涉嫌强奸女子,被告现在反告别人卖淫、敲诈勒索,指控对方抚摸他的下体挑逗,受害者与被害者身份一下翻转,情节与周星驰电影《九品芝麻官》十足雷同。
还有那群上海法官,什么地方不好去,竟上夜总会集体嫖妓,肆无忌惮搂着小姐走来走去,最后被人剥光道貌岸然的外衣,原形毕露。如果连一线城市的法官都如此不检点,在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情况又如何?
法官玩女人,加之玩法律及贪腐之嫌,在失序的社会里或许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要说怪诞,最怪的还是那位网络爆料者的“非典型式复仇记”与“侦探式反腐”的行径。
他花一年的时间跟踪法官出入风月场所,整个偷拍和跟踪过程前天经搜狐网站采访曝光,使用设备之齐全、计划之完整、逻辑之严密,套用中国时下网络流行语,实在让“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该篇题为《法官的地下世界》的报道呈现镜中人与掌镜人共筑的“无间道”怪诞世界。两方角色对调,没有执法权的人当起了执法人员,掌握司法权的公职人员却反倒成了被检举对象。
在文章的描述中,爆料人“老陈”很像是混过江湖的大老板,他自称资产上亿(人民币,约2000万新元),名下轿车有4辆,且每辆车配不同司机,轮流接送,但一起案件败诉却让他从大老板沦为上访民众。
因为怀疑法官赵明华干预案件审理、影响裁决,他决定以个人的方式复仇,“打官司我栽了,他们这一拳打得我晕头转向,但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狠踢一脚,一脚把他踢死!”
于是,被逼到死角的的老陈当起了调查记者或私家侦探。他定时监控赵明华,每逢赵明华驾车外出,他就尾随其后,为了不让赵起疑心,他隔三差五换辆车,有次甚至还租了摩托车,“跟丢了我就回家,我不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我有的是耐心,慢慢和他耗”。
在长期的跟踪之下,他渐渐看清一个法官的地下世界:每天5点半下班、频繁出入夜总会、歌舞厅以及各类男子会所、有四处房产、包二奶。赵明华参加岳父追悼会,老陈还深入虎穴,在马路对面买了一个花圈就进去,并站在赵明华身后5米处。
他向媒体炫耀他的偷拍装置,隐蔽的摄像头就藏在棕色镜架边框上,带上眼镜,所见画面便可秘密摄录。他说: “我将来要别的干不了了,我马上开个私人侦探公司。”
真没想到,爆料这个工作还可神奇般地搞出产业链,实地深入敌方的爆料者日后都可考虑转行当私人侦探、司机、保安人员、摄影员、摄像员、演员甚至是记者,也可考虑组织提供全套的“一条龙”服务。
在约5000字的长文中,老陈有两句话很具震撼力。他说:“他们妄用法律坑我钱财,我就用纪律把他干掉,我是干了纪委该干的活”。他又说:“我完成了一个人的复仇,以我自己的方式”。更让人惊呆的是,中国网络舆论几乎一面倒支持爆料者用一切手段去复仇、去讨个说法。
以黑制黑的社会肯定不正常,若人人都用自己的一套执法手段去维权,社会等于出现一个个小型的个体黑社会,即便这一个个黑社会的“黑”都带着些许无奈,它还是黑的。不过,老陈像基督山伯爵那样自行报复的行为却普遍获中国网络舆论赞扬,没有多少人探究他偷拍取证的行为是否触法,法律法治被蔑视到这种地步,不能不说是社会的悲哀。
德国学者沃尔夫冈•凯泽尔在《美人和野兽——文学艺术中的怪诞》说,怪诞是由滑稽和恐怖两种成分共同构成的,“意外和惊奇”是怪诞感的基本要素,怪诞既使读者觉得滑稽可笑,又使读者感到害怕恐惧,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矛盾心理。
滑稽和恐怖,确实就是“怪诞中国” 给人的感觉,它颠覆你的价值观、是非观和道德观。当正常的法治社会生态无法建立,弱者、被剥夺者没有公平顺畅的申诉渠道,官方的监督与纪检体制又失效时,个人复仇行为即使触法也被舆论视作为社会除害的英勇行为,这是多么滑稽又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