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不久因“京海”问题讨论的最多的时候,便略论及好文学作品之阙如,因而想起物质环境日趋下劣,艰窘,要什么人才也没有,不但文学的;而南方因为自然环境的关系,还略有几个执笔的人云云。同时某君便力加反对,以为文学和自然毫无关系,俄国物质环境极艰窘,还有普希金云云。那理论也很有价值,因为在我们的现状下因此更应出普希金,可以为现代诸文学家的他山之石,更加自勉,是对的。
但一切天才,仙才,人才,鬼才,无论文学的,哲学的,自然科学的,社会科学的,必在这人类中可知:既是在这社会中,必受物质环境的支配亦可知。几曾见没有受教育的黄包车夫作诗,或不识英国文的人,大读莎士比亚的原著呢?无法可想,这是事实。普希金是先懂俄文才能作诗;他的头上也有着忧郁底暗夜,也有辽阔底天空,印在他的诗以内。——实在并不是希奇的道理。
东胜神洲近来越弄越“地瘠民贫”了,也是事实,“物产丰富”,“土地肥沃”,早已成为欺人欺己之谈:在瓦砾中要开出牡丹花,在草丛中想摘到很大的蘋婆,除了婆罗门的幻术外,也是不可能之事实。某君希望此中出普希金,是好意的,但倘有普希金那样的天才,无论百个千个,也许早因环境恶劣,化为异物了。
天才缺乏,作品少有,精神物质皆成了整个的贫穷,几个小卒小(左“女”+右“卒”)在文坛上乱捧乱喝,大分其“京”“海”,无以名之,名之曰“野狐禅”。野狐而大谈禅理,其理之荒唐可知。倘若志在一小鸡或野兔,而申明“我是吃斋的”或“我是坦白的”其糟更可知!许多人想在文坛上发财发福,长生不老,与此无异。北地狐多而禅狐少,南方狐少而禅狐多,只看那班人在大谈文学的分类或诗的作法,听者皆系青年,也可仿佛狐禅之一二。——
1934.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