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之后再难见神性光芒与人性光辉共同闪耀的影片,吕克·贝松的《thelady》一出来,立即让人眼前一亮——原来世界电影届并没有娱乐至死。《thelady》是缅甸“人民领袖”昂山素季的传记片,情节很简单:昂山素季在英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平静的家庭生活,她是一个满足的家庭主妇。1988年3月,昂山素季回到仰光照顾因中风病危的母亲时,正值缅甸人民发起反抗军政权的游行示威,遭到军队和警察的残酷镇压,举国弥漫着恐怖气氛。很多受害者、知识分子要求她出来领导民主运动。在丈夫迈克·阿里斯的鼓励下,昂山素季投身民主运动,直至成为“超越圣女贞德的女英雄”(吕克·贝松语)。
昂山素季之所以“超越圣女贞德”,得力于“非暴力运动”。20世纪以来,面对殖民统治、种族歧视、专制政权等人类社会的毒瘤,甘地、马丁.路德金、曼德拉、图图、瓦文萨、哈维尔、昂山素季等人倡导与坚守一种“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与原先的“暴力革命”的最大不同点,就在于“暴力革命”是以“恨”为精神资源,而“非暴力运动”是以“爱”为精神资源。“暴力革命”的以暴制暴是人本主义的,正义与非正义处在同一个平面上,经常可能互换位置;而“非暴力运动”不是妥协,而是抗争;不是消灭敌人的肉体,而是征服对手的灵魂。面对残酷的暴戾,非暴力主义者以爱与宽恕来对待,这已经超越了人性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所以非暴力主义者都有着宗教的关怀和信仰的力量。对于非暴力主义者,我们不能以“战士”来称谓他们,甚至不能以“英雄”来称谓,他们只适合一个名词,那就是“圣徒”。
昂山素季说,绝对不能采取以暴易暴,这种方法实际上却让自己堕落为与军政权同样的地步。在《自由》一书中,昂山素季指出:“一些人改变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当南非的旧政府、拉丁美洲的军事专政进行独裁统治发生变化的时候,他们认识到这些变化不可避免,这是他们所能选择的最好道路。我所表达的真正改变是通过理解、同情、正义、爱心后的内在变化。”“为别人而活,主动地去承担那些处于恐惧之中的人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吕克·贝松深刻领会到了昂山素季身上非暴力主义者共同的天启神性,他说:“这是一个女人手无寸铁的战斗,她只是用自己的善意和智慧来战斗,就像甘地一样。”、“在历史上,你能够找出几位这样的女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的事情,但却被拘禁了24年。”正是把握了这种精神,吕克·贝松还原了昂山素季从家庭主妇到人民领袖的心路历程。在初次见到军人开枪镇压学生时,她浑身战栗;军人在她面前枪杀为学生说话的医生时,她吓得目瞪口呆;这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母亲的本能。但当她的生命与使命联系在一起时,她展现了一个“圣徒”的光辉:面对政府刺杀她的传言、她从容向百万群众发表演说;在军警的枪口和随时开枪的威胁声中,她面不改色慷慨赴集会;她以绝食至死为抗议,为狱中战友争权利。能够这样做的人,一定是自己首先克服了恐惧的人,昂山素季说:“对一个个人或者一个国家而言,最了不起的天赋是无畏——不是全然的血气之勇,而是打从心中没有恐惧。”“在爱中无恐惧”的伟大精神,正是昂山素季超越圣女贞德的地方,也是“非暴力主义者”超越“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地方。
昂山素季的招牌形象是她头上随时插满的鲜花,是她面对所有人(包括监视她的军人)的微笑,是她对“不起眼的草根”的合十,是她对认识和不认识之人的祷告。她柔弱如花,单薄似草,谦卑若泥,然而却内心强大,坚韧无比。更能让人体会到“在爱中无仇恨”的伟大精神,这也是昂山素季超越圣女贞德的地方,是“非暴力主义者”超越“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地方。
被软禁在家与世隔绝的昂山素季并不孤独,她是新世纪全球最著名的“政治偶像”。2005年6月19日,昂山素季60岁的生日,全球14个国家爆发反缅甸示威,要求释放昂山素季,DamienRice还专门为她献歌,创作了《unplayedpiano》一曲。电影中,诺贝尔和平奖颁典礼上乐队奏响这首曲子,昂山素季在软禁的家中弹起这首曲子,全世界都引起了共鸣,甚至看守她的军人也对这神奇的“音乐”动容,这是吕克·贝松这位大艺术家的神来之笔。
与昂山素季的政治经历形成复线,是她与那位英国丈夫迈克·阿里斯之间凄美的爱情,在这个维度,昂山素季表现了作为人尤其是作为妻子作为母亲的“人性美”。基督徒迈克·阿里斯懂得使命对妻子的呼召,他甚至把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爱也全部贡献给了妻子的事业:他是民主运动的“印刷工”、是民主运动的宣传员、是妻子无法顾及的家庭支柱、是妻子最大的心理慰籍,他奔走于世界各地,呼吁政要制裁缅甸专制政权,还游说诺贝尔颁奖委员会,将1991年诺贝尔和平奖颁给了昂山素季。夫妻最后的相聚是在1995年底,可是此后他便不再获准进入缅甸。
1999年3月,阿里斯因癌症在牛津逝世,生前他知道昂山素季一旦离开祖国,就再也不能回去,因此拒绝了与最爱之人的最后见面,用生命为妻子的事业做出了最后的贡献,信守了“我永远不会站在你和你的祖国之间”的诺言。昂山素季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悲痛欲绝,她在日记中写道:“我的家庭的分离,是我争取一个自由的缅甸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在与丈夫凄美的爱情故事中,昂山素季在“家庭”环节表现了一个女人最多的柔软,她觉得自己对不住丈夫,对不住孩子,她欠他们太多太多,甚至在丈夫弥留之际也无法去到他的身边。
影片中,她的哭、她的思念、她的挂欠、她的孤独都是在“家庭”环节展现出来。但她有使命大于家庭,家庭需要她而人民更需要她,她只能是在牺牲家庭中拥抱国家。家庭这一复线与政治运动相交织,让我们看到神性光芒与人性光辉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