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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绪贻:多情人不老

  

  上月中旬,我已进入米寿(88岁)。此前在上海《文汇报》上看到90岁老人张允和题词:“多情人不老”,心里不禁涌起一股热乎乎的同感,总想写点什么纪念我87岁生日,但有些问题思想上一时难以理清。比如,林黛玉多情的吧,但不幸短命;报纸上看到有些百岁老寿星,似乎又显得过于朴实,并不像很多情。经过几位青年朋友和我一同分析,我觉得自己基本上可以列入“多情人不老”一族。

  何以故?我想张允和老人所谓“多情人不老”,指的是一种心态:当人们看到、听到、感到人世间一些真、善、美或假、丑、恶的事物时,不是木讷迟钝,以致“心如古井不生波”,“不管他人瓦上霜”,而是油然兴起“爱”或“恨”,并且往往通过言行表现出来。一个人无论年龄大小,只要受到外和界刺激时,立即就能引起一种生命的律动,他和自然、社会、他人之间的交流便会生生不息,他的生活内容便会丰富多彩,兴趣盎然,而不知老之将至。这便是:“多情人不老”。

  我的心态,庶几近之。彭德怀、张闻天等老资格革命家在庐山会议上慷慨坦陈自己的真实思想,尤三姐大胆表述自己的真实感情,都使我深深敬爱;柯庆施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袭人的假情假意,则使我鄙夷。朱镕基为国家、为人民流的眼泪,红娘为张生、莺莺打的抱不平,同样使我心情激动;而美国打着人权的幌子狂轰滥炸南联盟,黄世仁欺侮喜儿成为白毛女,则使我义愤填膺。黄山、西湖的风光,李、杜之诗和苏、辛、二李之词,焦裕禄、秋瑾的心灵,无不使我心醉;而武昌东湖某些角落的臭水死鱼,陈希同、胡长清等人的心灵,则使我恶心。人世间使我动情的这些事物,是不胜枚举的。举近来的例子吧。我既为武汉大学出了个全国唯一的反计算机犯罪博士生而欢欣鼓舞,又为培养这个学生的导师因学校死规定“关门歇业”而沮丧。我曾兴致勃勃地偕两孙女去磨山赏梅,应华中农业大学两教授之邀去看桃花、油菜花,还和几位女研究生在校园寻春留影。华中农大李守经教授称我有童心,邻居余其兴教授称我有童趣,我想这也就是“多情人不老”。

  从养生的角度看,如果多情多得像林黛玉那样为情所累,则容易使人老。但从一种心态看,林黛玉多情之时,正是她青春生命力的体现,何能言老?至于有些百岁老人面无表情,对自然变化、人事兴衰漠不关心,则人生百味与之无缘,虽从养生角度或可称不老,但从心态看,的确是老了。

  我而今之多情,大体上说并未为情所累,所以多数人说我这个年进米寿老头像个60许人,有一次竟令一位新来邻居将我当成白发老伴的儿子。我虽年老,但未能忘情,所以天下事、国家事、地方事、风花雪月、诗词戏曲、人生百味百态,能使我动心,感到喜怒哀乐。

  “多情人不老”,不亦妙乎。

  

  2000年6月21日于珞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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