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白天过鬼节，晚上过春节。这样的人生，其实很畅快，宛如高悬在沧海桑田之上的，千秋明月。
我居住的南宁，是一座平庸市井的城市，如果实在要寻找它的G点，倒不在于每年一度的国际民歌节，虽然民歌节的口号很唯美，叫“天下民歌眷恋的地方”，实际上，这里是天下传销者眷恋的地方，网上誉为传销之都。曾有个湖南的记者，他母亲被几十年的老朋友诓说“来南宁玩吧，我全程接待”，于是就来了，一到就被软禁，后来该记者辗转找到我帮忙，幸亏老太太最后平安回家了。
所以我时常跟南京朋友老克说：来南宁玩吧。但他总是吞吞吐吐，怕误入魔窟。前几天，老克终于鼓足勇气，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南宁，我和他热烈拥抱，正想拉他做我的下线，却见他身后是10多人的媒体考察团，知他早有防范，只好作罢。
有时我常思忖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譬如，我会不会为了钱财而给好朋友来背后一枪？现在当然不会，我有正当职业，衣食无忧；即使失业了，我也还可以写专栏或卖田螺，既能活命，道德底线还是可以维持的。但是假若有一天，我饥寒交迫，家徒四壁，而家人眼巴巴盼着我拿米回去下锅，别说坑害朋友，只怕连杀人越货的心我都会有。
人一逼急，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云南有个女孩自陈受了大冤，于是在网上发自己的裸照，试图引起公众的注意。广西阳朔有家酒店打官司输了，老板和员工每天不拜财神，而是祭拜包公、狄仁杰和现代法官的塑像，祈求公道。后来警方抓人，拆了塑像，据说老板已经跑路，潜伏京城继续鸣冤。日日拜包公仍被追捕，着实是件伤感的事情，但我估摸酒店里做的包公塑像不够威猛，睾丸也不够大——这是有出典的：《笑林广记》说，某村历来无人及第，遂立孔子像，但几年过去仍不出秀才，村民请风水先生释惑，风水先生曰：圣人像的卵子做小了，故不显灵。孔子怒曰：你们考不上功名，关我卵事。
为了求财而昧黑心钱的企业遍地都是。据说石家庄最近想改名叫正定，因为许多人嫌庄太土，不够风雅，没有历史底蕴，但我觉得未必，因为高老庄就很风月，很有历史。有网民建议改成三鹿市，我以为极佳，喝三鹿，得永生，后世之人又岂可忘记。
几天前，我在工作上闯了点小祸，收获了此生第一份罚单。我很坦然，因为我没有为功名而违背职业良心。那一日，我清晨去做检讨，把责任都揽自己头上，夜晚与不远千里来看我的老克在湖边的酒吧愉快地喝酒，正所谓白天过鬼节，晚上过春节。这样的人生，其实很畅快，宛如高悬在沧海桑田之上的，千秋明月。
原载《南都周刊》第344期 2009年8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