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梦的解析
梦的解析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三大方法之一,也是最为流行的一种。尽管我们可以把弗洛伊德在1893—1895年间与布洛伊尔合作的《癔症研究》作为精神分析的开始,但是,真正使得弗洛伊德成为“弗洛伊德”,以及为整个精神分析学说的发展奠定基础树立形象的,正是其1900年出版的《梦的解析》。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英文第三版(1931)的前言中曾这样说,“这本书包含了我有幸能做出的发现中最有价值的部分。这种洞察力即使让人有幸碰上,一生也不过一次而已。”但是,有此一次也就够了;有了梦,有了《梦的解析》,也就有了弗洛伊德,有了精神分析,有了真正的当代心理学的形象。
一般认为,弗洛伊德在介绍埃米·冯·N夫人病理的脚注,不仅仅是其“自由联想”的开始,同时也是其释梦观念的最初表现。在“神经症患者似乎总有一种把心灵中同时出现的任何观念都联系起来的要求”的背后,存在着一种潜在的决定性的力量。有了这样的想法与感受,弗洛伊德就在那同一“脚注”中说,“几周来我总是换一张更硬一些的床来睡觉,结果我的梦也就更多了,而且也更为逼真……在刚刚醒来的大约一刻钟内,我能记得夜里做的所有的梦,我不厌其烦地把它们记下来,并试图解释它们。我成功地寻找到两个因素:一是出于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的需要,……二是出于把在同一意识状态下出现的任何观念都联系起来的压力。那种无意义甚至是自相矛盾的梦的特征,可能与这后一因素的力量无限增加有关。”[1]
在《梦的解析》出版之前,弗洛伊德完成了其《科学心理学设计》(1895),并在其中的19、20、21等节段中对梦进行了初步的探讨,涉及到如下有关梦的问题:1.梦的愿望满足的特征;2.梦的幻觉特征;3.心灵在梦和幻觉中的退行作用;4.睡眠状态中的运动麻痹问题;5.梦中移置作用的本质;6.梦与神经症症状在机制上的相似性。同时,弗洛伊德还充满信心地在其《科学心理学设计》中说,他对于梦的研究,将揭示原发性心理过程和续发性心理过程的不同规律。
就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而言,他把其第一章,作为对“梦的有关科学文献”的综述,但是第二章,便为“释梦的方法”。弗洛伊德断言,梦是可以解释的;而解释一个梦,也就意味着给它一种意义。对此,弗洛伊德用了自己的一个梦,来作为对释梦方法的介绍。
这也就是著名的“伊玛打针”的梦。伊玛曾是弗洛伊德的一个病人,弗洛伊德称她为年轻妇女,由于彼此之间的某些不愉快而中止了精神分析治疗。弗洛伊德临睡之前整理了有关的个案,夜里就做了这个梦。时间是1895年7月23—24日。
“一个大厅,我们正在接待很多客人,伊玛也在其中,我立刻把她带到一旁,好像是回答她信中的问题,并责怪她还没有采用我的治疗方法。我对她说,‘你现在还有疼痛感,责任全在你自己。’她回答说,‘你知道现在我的嗓子、胃和肚子是多么痛吗?简直痛得我透不过气来。’我大吃一惊,看了看她。她脸色苍白,而且有些浮肿……”[2]
弗洛伊德运用其自由联想,详尽地分析了这个梦的各种联系,从他的“显梦”中,捕捉其隐藏的意义。弗洛伊德认为,自己梦中对伊玛的责怪,正是他白天意识中想说而未能表达的。“她仍然感到痛其责任并不在我……这个梦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于是,就是从这个梦中,弗洛伊德获得了他的领悟:“梦是一种愿望的满足。”在 1900年6月12日写给弗利斯的信中,弗洛伊德叙说了他对此梦的“情结”:“将来某一天,是否可以在此(他做此梦的房子)立一块石碑,上面刻上‘1895年7月24日,在此屋之内,西格蒙特·弗洛伊德博士揭示了梦的秘密。’”[1]
对于弗洛伊德来说,“梦是愿望的满足”,是一种原则,也是一把钥匙。弗洛伊德在说明这是一个释梦的普遍原则的时候,引用了这样一个例子。他的一位朋友说,他妻子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来了月经。要他来问问弗洛伊德这是什么意思。弗洛伊德说,我的确知道这个梦的意思,一个已婚的年轻妇女梦见来月经,意味着她希望来月经,因为她希望自己能够在担负起母亲的责任之前,能有再长一些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在结束其“梦是愿望的满足”一章的时候,弗洛伊德说,他的一个学生曾告诉他一些谚语“猪梦见橡子,鹅梦见玉米,鸡梦见小米……”弗洛伊德深有感触地说,关于梦是愿望满足的整个理论,都包含在这个谚语之中了。
有了这样一把钥匙,弗洛伊德自己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梦的伪装”,并且进一步来充实他的释梦第一原则:“梦是一种(被压抑的)愿望的(伪装的)满足。”于是,即使是那些令人焦虑的梦,甚至是噩梦,也都可以被纳入到“愿望的满足”这一基本原则之下来进行分析。在此基础上,弗洛伊德梦的分析方法,可以通过以下几个方面得到体现。
梦的检查作用:梦的检查作用在弗洛伊德梦的分析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即使是在梦中,自我的检察作用仍然在发挥作用,所以,梦中所表达的潜意识,要经过伪装才能通过检查,以最终呈现在梦中。而伪装的方式则多种多样,比如像浓缩、凝聚、移置、代替以及修饰、暗喻、投射等等。
显梦与隐梦:于是,梦中所表现出来的所有内容,弗洛伊德都称之为“显梦”,都是伪装了潜意识的表现;而在这伪装的背后,作为分析者所要寻找的梦的意义,则属于“隐梦”的范畴。
梦的凝聚作用:一般来说,显梦的内容大多是一个压缩或简化的版本,但凝聚着丰富的隐梦内容。梦的凝聚作用,也可表现在现实生活中的几个人的特征,在梦中会凝聚到一个人身上。
梦的移置作用:梦中的“代替物”或位置的移换以及相类似的暗喻等,都是移置作用的表现。于是,类似“双关语”的作用,或启示,我们既要了解梦的“字面的意义”,更要理解其所包含的寓意。
梦的象征作用:在弗洛伊德看来,梦的元素本身是隐梦的象征,梦的象征作用也就可以说明梦的元素与梦的解释之间所存在的固定关系。但是,弗洛伊德认为若是在梦的分析中使用象征的方法,则必须要以自由联想的结果为根据。
弗洛伊德在其《精神分析引论》中,阐述了进行梦的分析的三个操作性原则。
1.显梦的表现无论是合理还是荒谬的,都不必去理会;而是要想着关注隐梦中的潜意识。
2.作为梦的分析方法的使用,应该随时唤起“代替的观念”;至于这些观念是否合适,是否太偏离,都不要顾虑。
3.同时,分析者必须有耐心等待所要寻求的潜意识的自然而然的出现。
在弗洛伊德1923年发表的《论释梦的理论与实践》中,弗洛伊德强调了自己从事梦的分析的基本方法与步骤。
首先,是按照时间顺序进行对梦的分析,让梦者按照自己对梦的内容的陈述顺序来进行自由联想。弗洛伊德认为这是原始而经典的方法,并且认为是我们对于自己的梦进行分析的最好方法。
其次,心理分析家可以从梦中选择一些因素进行梦的工作。比如,弗洛伊德举例说,分析者可以选择最打动人的片断,或最具感性的情节等。
再者,弗洛伊德认为,分析也可以不依赖于梦本身,而是通过梦者对于梦有关的现实生活的联想。
最后,弗洛伊德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若是梦者对于自由联想已经完全熟悉,那么,梦的分析可以完全交给真正的自由联想,不去做任何的程序限定。
把梦作为通往潜意识的道路,是弗洛伊德的经典表达。而所要到达的彼岸,对于弗洛伊德来说,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其临床治疗的效果。因而,梦的分析具有十分重要的临床意义。这正如弗洛伊德在其《梦的解析》的第一版的序言中所说:“无论是谁,如果不能解释梦象,就很难了解恐惧、强迫观念和妄想等,更不可能给病人进行治疗。”
( 摘自《心理分析:理解与体验》,申荷永著,北京三联书店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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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弗洛伊德:《癔症研究》(1893—1895),见《弗洛伊德文集》第一卷,车文博主编,长春出版社1998年版,第72—74页。
[2] 弗洛伊德:《释梦》(1900),见《弗洛伊德文集》第一卷,车文博主编,长春出版社1998年版,第334—33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