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淡水天
从2013年6月至今,这是一段自由的时光,自由且快乐。在几千公里之外,没有人追问我的过去,所有的绳索都已远离。如此陌生的土壤足以让我勇敢起来,像一朵不穿裤子的云。我可以招摇着自己的花裙子,捧着烧红的面庞,去过一种与从前全然不同的生活。
我认识了许多新朋友,也说了一篓接一篓的话儿。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的热烈与跃动超乎了从前的所有。也是在这里,我真正地开始“写作”,真正地以一个建设者的心态来触碰互联网的生态。
新鲜,有趣,有料。在Web 2.0的时代里,快速出击者可以掌握大半个天下,伟大的变革发生在每一个瞬间。这个嚣张的时代涌动着各种可能,而每一个屌丝都开始做起白富美或高富帅的梦。
正如iphone开始成为街机一样,人们也开始期望自己的大脑系统自动升级为最新的IOS.7。
但思考始终是一件费力的苦差事,能量会迅速地被耗空,做一个消费者要比做一个生产者容易得多。在沉沉倒入沙发的一个个傍晚,我为自己的怠惰所恼怒。我开始明白自由是一回事,而充分地掌握自由是另一回事。
早在20世纪中叶,在心理学家弗洛姆所处的时代里,他就已经智慧地洞悉到这一点——与掌握自由相比,人们更倾向于逃避自由。因自由的光环背后,需要包揽更多的责任,担负更多的风险,也忍耐更多的辛劳。
放眼城市的小酒馆里,夜夜都坐满了人。木桌板凳,短衫拖鞋,电灯在头顶摇晃,拉出斜长的身影。饭菜东一碟西一碟地塞满一桌,几杯烈酒下肚,酒气直映得人脸庞通红,像是一脚踩踏在梦里。管它是气壮山河的志向还是七彩祥云般的爱情,似乎都在氤氲的酒气里成了真;而那些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任凭它怎样啃噬心肺的,也似乎统统随着杯中之物稀释开去了。
也有劳命奔波的人,如西西弗斯一般日日推石上山,用接连不断的任务来塞满生命的空隙,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喘息;也有日夜颠倒的看客,故作毫不在意地掠取着时间,看空茫茫的黑夜反复承接着空茫茫的白日,而自己如木偶般摇摆。
每一个特殊的日子都被炮制出巨大的意义,“世界末日”成为最大的狂欢。而一些坚信自己有病的人,更是将“强迫症”、“焦虑症”、“拖延症”、“恐慌症”、“嗜睡症”一个个牢牢地安插在自己身上,以颓丧与消极的姿态来宣告自我的无能为力。
他们是逃避自由的人,他们亲手将自我捆缚在牢笼中,将自己交付给流水般琐碎重复的日常生活,尽可能地剥离责任与可能性,也放弃了原本可以拥有的自由。
在没有生息亦没有变化的生活中,逃避自由者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似乎不安全感已经被彻底地驯服。
但那并不是真的安全感,那种“安全感”并不能推动个性的发展,也不能产生让自我充分实现的力量。相反,那是一种“自我妨碍策略”,在不经意间将生活引向了泥地与沼泽,将自我引向了服从与软弱。
这是河流的一端,而生命有千万种存在的形态。我确信,在另一端,有这样一群人——
即便要肩负起更多的责任;即便预见到风霜雨露,预见到付出不一定有回报;即便要与自身的怯懦及惰性作战;即便要一次次地踏出舒适区域,进行冒险的尝试……
——这样的人,为千万种沸腾的可能性而奔跑;这样的人,才配大声说出“我活过,爱过,来过”;他们是真正用心体验、用力生活的人。
夜幕降临到大地上,我凝望着旷野。我知道,我需要配备有大量的种子与丰富的养料,扛一把锄头勤勉地劳作,才不至于让这块土壤成为荒地。我知道,在“I have a dream……"之后,仍有千万个句子等待着被书写。待一字字一行行地勤勤恳恳写过,才不至于在最后的最后,消极而落魄地说出,“I had a daydr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