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宗熙
「叙事治疗」:又称故事治疗,一个重视语言、文化脉络和态度的取向。是一个对现代主义的反思下的产物,在弥漫现代实征主义的氛围中作出了解构与重组。它不是一个全新或是划时代的心理学巨论,相反的,不同时期的心理学思潮成就了其理论架构。然而,在笔者有限的学习心理治疗的过程,深深觉得透过叙事的观点,「人」,比较能够被完整的观照到。而「叙事治疗」所要谈的,就是简单的「态度」两个字;一个治疗师对「个案」的态度、对自己和「生命」的态度。
浅谈「叙事治疗」的部分观点:
一、现代vs.后现代:「现代主义」重视因果、实证与客观的真理。此想法下的「人」是病态、充满疾病,并且可以被切割成一个个器官、或被归类在不同的范畴来讨论,例如:一个人罹患DSM IV诊断中的忧郁症,并透过药物来改善神经传导的功能失调。在这样的想法中,人是被等同于疾病或是DSM IV中的一个诊断。在评估过程,临床工作者不断地去收集病征,以求得出“正确’的诊断。这样观点,不断地病态化和强化个案的“失常”状态,并使得疾病与人之间,紧紧缠绕,无法分割,也诱导个案进入被动无能的状态,需要所谓的专家协助与药物治疗。
常面对一些较为结构化的心理治疗方式,第一个疑问就是:「在心理治疗中,人如何能够透过标准化的治疗次数与程序后就能够被“治愈”?」。一个割盲肠手术可以用步骤化的程序再加上一双熟练的巧手、技术的完成手术。可是心理治疗也可以吗?一个人与人间不同的生命对话,如何以同样的对话、步骤与“技术”,来完成心灵上的互动?
然而,「后现代观」或叙事所强调的是:人与问题是分开的,「问题」才是问题,人不是问题。问题的产生常常是社会或文化所建构出来的,那些来自种族、性别、国籍、社经地位、性取向等主流意识的压迫。例如:原民的酗酒问题,原民与酒,常常被划上等号,不过,当一个族群被迫以它族的不公平游戏规则去谋生存、竞争,麻痹自我,相信是容易发生的。
一个小样本的精神分裂症同卵双生子研究指出:同具有精神分裂症基因的同卵双生宝宝,在不同的家庭环境的教养下,成年后是不一定会有精神分裂症状发生。这似乎代表人并非只能无力的被基因、遗传等器质性因素所控制,还有其它的社会脉络的影响,包括:家庭、社会、文化、以及人的潜能等。
心理治疗从早期将注意力放在个人身上,到后现代心理思潮将心理治疗从「系统论」带到「社会建构论」。“「系统」的隐喻使我门只看到家庭里面互补的循环,和彼此共同制造问题的情形,却没有帮助家庭成员找出某些出于文化的价值观、制度和习俗,对他们生活和关系所造成的负向影响,进而诱导他们凝聚起来,反抗这些价值观、制度和习俗。”(Freedman, J., &Combs, G., p.42)。当一位叙事的治疗师面对家庭,他/她不是在家庭系统之外的指挥官,而是以「人」的态度一起和家庭成员找寻资源和出口。
二、「态度」重于「技术」:当接触到叙事所传达的「态度」,才整合了一直存在对心学习理治疗技巧的疑问和学心理学的目的;不只是面对个案时所用的方式与报持的态度,还有要站在什么位置来观照生命与自我。一个对故事「好奇」的态度,抱持「欣赏」的角度去和个案讨论那些「例外经验」,个案的那些「少数」不被问题所干扰的独特经验,而不是一再被强调的「多数」偏差行为。
有位谈了一年多的精神分裂症个案小婷(化名),有自伤与逃跑倾向,有次又发生吞食电池的事件。护理工作人员从眼神、肢体动作、语言透露给她这样的讯息:「小婷妳又来了!」。当我们会谈时,她哭着大喊说:「我所做的努力都白费,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提醒她:「我记得相较上次自伤,这次好像隔了比较久的时间才作出这样的傻事,是这样吗?」。她带泪点头同意,我接着问:「哪,这段时间你也曾有过自杀的念头啰?」她收起泪水再次点头,我带着讶异的口气询问:「哇!小婷妳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段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呀?」,她愣了下,开始思考那些她「早已存在」的能力和独特、闪亮的经验。接下来,开展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对话。这呼应了叙事所传达的「相信」:相信「问题不会百分之百的操纵人,人的一生中,总有几次不被问题影响的例外经验。」
局外见证人团体(Outsider Witness Group)是叙事治疗家White M. 在澳洲针对当地原住民所用的回响团队,协助他们在主流白人文化的压抑下,重拾自我尊严与族群认同。一个方式是尝试以叙事治疗师与个案对话,四周围绕个案的重要他人。在会谈后,由围绕个案的重要他人,一个个讲述其在个案会谈中的想法对他们所激荡出的想法,不是批判与建议,而是被个案会谈中所触动的生命经验和感受。透过「局外见证人团体」,个案能够觉察到自己的故事被聆听,甚至能触动另一个人的生命,进而体认自我存在与价值的经验。
两个星期前,利用演讲的机会进行这样的团体形式,演讲前,征询个案意见,她从演讲开始即在现场,整场演讲到进行团体,我和个案间是「透明」、无遮掩的。在让现场听众了解团体进行的方式后,一场解构传统精神医疗的个案讨论会就此开展和延续;个案、治疗师和听众大家一起找寻生命的出口。其有别于精神医疗机构的个案讨论会形式:各领域医疗人员群起争相提出个案的病症与偏差行为,一阵厮杀后,个案被带至现场并与主持人进行会谈,然后个案离开,又一阵群起攻之。身处这样的场合,常失神以为时空转换至文革的斗争场域,看着个案身后拖着长长一大串的「毛病」离开会场,试问,看到完整的「人」吗?
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专家」、问题的专家:治疗师的「专家」角色,在后现代的思维里,是被解构的。而「叙事」,就是听故事与说故事的过程,一个带着叙事态度的治疗师只要带着「好奇心」和「不知道」的态度,去聆听个案的故事,一起寻找生命的潜能,欣赏那百分之一的例外与独特事件,让非主流的故事取代主流的故事,进而解构、重写生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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