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咖啡罐
一位40岁的女人,自身有一大堆问题,她体贴地照看自己的祖母。祖母是一位寡妇,生活在一个偏僻的村庄中,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孤僻。为了保证祖母能够得到日常帮助,孙女经常去看她,并雇佣一些女孩与她一起生活。然而一旦孙女返回城市,每个女孩,无论多么善意,都遭到那位祖母的不信任对待。
女孩为了建立与祖母的关系,并为了打破那丘陵中的小小孤立公寓的寂静,当看到碗橱中的一个咖啡罐,会说:“多么可爱的咖啡罐!”祖母则开始怀疑:她过分喜欢那个咖啡罐,她可能偷走它。于是,祖母把它藏起来。几天过去了,后来祖母想要喝咖啡。老人都有一种习惯性,她也一样,她在碗柜中寻找咖啡罐。这位祖母的性情中的偏执狂特性是次级且偶发性的,但是她的多疑以及藏匿咖啡罐这件事,也是新近发生的,不那么重要——老人易于遗忘这类事件。然而在这时,偏执狂人格会再次出现,被她自己创造的前提所证实:“咖啡罐不在那里,因此有人偷了它。”
在某种意义中,确实有一次偷窃:咖啡罐被祖母的“不诚实”部分取走了,而那部分主要是在欺骗她自己。但是她不曾认识到自身人格的这个成分,拒绝倾听理由:孙女必须为她找另一个女孩,因为这一个是窃贼。
精神病学通常认为:陷入偏执与妄想狂的大多数人,是那些貌似适应良好但内部脆弱的人。他们的脆弱,可能是源于一个具有情绪冷漠或冲突特征的幼年期:在希特勒及斯大林的人生中,我们将遇到这些元素。对于这类苦难,许多人会有补偿反应,而发展出冷酷、僵化的形式逻辑心智过程,经常分离于现实。
无处不在的偏执狂
我们通常感到:心智疾病是一样且令人惊恐的。对于遭受其痛苦的人,我们或许感到同情,但也到相异及不信任。然而当我们最初遭遇偏执狂,我们可能感到它是我们的正常思维方式的一种继续——但更确切地说,是我们的“对解释的需要”的继续。轻度的偏执与妄想,是日常生活中的常见之物,它是在大街上而不是在精神病院中。它不是一种绝对迥异的思维方式。每种典型的心智过程都潜伏地“在场”于我们之中。“拒绝我们的责任,把邪恶归于别人”之诱惑,也不例外。一个内部声音暗示:这符合我们的利益。它存在于每个人之中——无论多么微弱,无论多么隐秘。
那么,我们将不把偏执与妄想视为一种疾病,而是视为一种普遍存在于人群之中的可能性:如同荣格意义中的一个原型。它已经向神话提供了埃阿斯及奥赛罗之类的形象,向历史提供了希特勒和斯大林之类的任务。但是,这个心理特征或许也能够出现在任何时间里、任何人身上。它是我们内心的小希特勒。
偏执狂通常有才智,并且总是有“批判性感觉”。他甚至可能创作讽刺作品。但是因为他的原初问题是缺乏自尊,他的批判就是一种单向、僵化的批判。它可能先是倾向于讽刺、后来倾向于憎恨,但不是在自我反讽的方向上,因为他惧怕自己会因为自我批评而毁灭自己。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境况,因为他会落入虚无。所以,他无法宽恕:那就意味着自由,而他不接受别人或自身的自由。
(本文节选自《偏执狂:“疯狂”创造历史》,作者 [意]鲁格·肇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