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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人为何爱看甄嬛传:最复杂的人性在后宫

无限风光在险峰,无数权谋在后宫。集体的无意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后宫,任何事情轻易地解决了反而不安,总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 ——

 

中国人相信事在人为,所谓"人为",除了努力,多是指"搞关系"。后宫便是这么一个有各种关系要搞的复杂人际网络:表面上是一个男人说了算,实际上谁都可以影响他的判断;表面上等级森严,实际上一夜春宵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表面上是女人之间斗来斗去,实际上每个女人背后都连着一大家子的性命和利益,说到底是拼爹、拼色、拼财势、拼演技。

后宫的场景极尽华丽,小主们说起话来也总是一副文绉绉的甄嬛体(言必称"本宫",描述事物用"方才、想来、极好"等),但发生的故事跟小巷子里的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所谓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其实就是男女关系那点事,人性的善与恶在各种情境下被激发,动机和手段每个观众都能会心。皇太后不就是婆婆吗,皇帝不就是老公吗,生了孩子的更有话语权,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每个人都有一大堆的关系要处置,逻辑从古到今没有变过,比如说,想活得有安全感,在后宫总要跟太医交情好,在当下则最好医院里有熟人。

后宫对应的是前朝的权力世界,台面上不方便明说的事,最好私下勾兑。无限风光在险峰,无数权谋在后宫。集体的无意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后宫,任何事情轻易地解决了反而不安,总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

后宫从来就不是个快乐的地方,充满了丑陋的激情和不能实现的希望。但中国人还是双眼紧盯着后宫,因为那里有最大最高级的欲望,连罪恶都是镶金边的。

作家北村说:"电视满屏都是两种戏:战争剧、后宫剧。所以,中国电视剧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和打发:明争暗斗。前一个剧种负责"明争",后一个负责"暗斗"。"

2011年,中国出产了1.5万集电视剧,中国观众却只有可怜的几种类型剧可看:谍战的、涉案的、后宫的、伦理的……电视剧投资方看什么剧好卖就一窝蜂涌过去,搞坏了观众的胃口不说,拍多了难免良莠不齐,还引来广电总局的禁令。2011年4月,广电总局曾放话限制穿越题材、简单翻拍国外剧、涉案剧、翻拍四大名著。每次风头转换,投资人的兴趣都集体转移到别的类型剧上,直到把下一个热点拍得审美疲劳。

《甄嬛传》改编自流潋紫的网络小说《后宫·甄嬛传》,导演郑晓龙坚持把"后宫"二字拿掉了:"我不想跟那些后宫戏同流合污!确实有一大批人拍的一大批特别幼稚的宫廷剧,让你忍无可忍。"

如今电视剧的宣传攻势多是数家电视台都在黄金时间播同一部剧,不看这个,没有什么别的可看。2011年年底的首轮播出,《甄嬛传》短期内同时登陆20家地面频道,2012年3月底开始,安徽卫视、东方卫视、江西卫视、天津卫视都是《新闻联播》一结束,立刻进入"甄嬛时间",最高收视率达到24亿次。

不管是实力派还是偶像派,也都热情投入后宫戏中,新加坡女星范文芳在新浪微博接受微访谈时表示,她还没尝试过清宫戏,很想试试。梳旗头,穿盆鞋,称小主,这就是潮流,你不跟就不主流。

再者,广电总局提倡的现实题材剧,在表现现实方面却建树不多,就连地名,为避嫌都要模糊地命名为滨海市、江州市之类。拍古装戏的导演尚且知道把人和事坐实到具体的朝代才有代入感,现实题材剧怎么反而连基本事实都虚构起来了呢?从这个角度看,后宫戏反而更真实、更有人情味。

两千年封建制度,中国人对权力和历史一直有八卦之心,后宫戏也是对这种心态的满足。导演尤小刚说:"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史,那么长的文明古国有太多故事了。中国老百姓对历史题材本来就有求知欲……"

旧时王谢堂前与室内的种种传说,今天全都呈现在你面前,虽然是戏说的,但那故事底本可是史书上来的。比如《甄嬛传》中每一位妃子的遭遇都可在历史中找到原型,现实永远比电视剧更精彩,演妃子比演女特务难度大多了,因为那些事所有人都知道,可那些反应却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象。

是我们把现实想得太复杂了吗?老板不偏听,家庭安定团结,兄弟视财产如粪土,陌生人随时施以援手?如果现实这样甜美,音乐、绘画以及一切舒缓紧张神经的事物(包括后宫戏)都没有市场了。

成熟的过程本就是一个由天真到腹黑的过程,你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潜移默化地教你社交术,你学得越多越好,就越顺利,但也越脏。

有人斥责后宫戏无聊,骂它不过是过时的闹剧,但也有人坚信,可以从后宫戏里学到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处事原则。后宫种种,今天仍在发生。

男人争夺世界,女人争夺男人

皇帝是最有能量的人,他野心膨胀,想控制所有。但他又是最脆弱的人,频频被身边的女人下药,因为搞定他就可以得到一切。编剧六六自曝仍爱出轨老公,女星霍思燕与黄奕为男友公开翻脸,女人对成功的定义与男人截然不同,后者争名夺利进而得到想要的女人,前者先得到想要的男人才能征服世界。据说本·拉丹被海豹突击队击毙也祸起后宫争斗,他隐居在巴基斯坦的阿伯塔巴德,却无法逃脱三房太太争风吃醋的麻烦。小老婆阿迈勒·萨达享专房之宠,最年长的妻子哈丽雅嫉妒难忍,拉丹生前一直怀疑她打算出卖自己进行报复。

失落的妻子不惜杀人

为了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宫斗戏里的美女做尽了丑事,现实中的脂粉堆,何尝不是勾心斗角,女员工多的公司人际关系往往更复杂。女人对同类的狠,超出异性的想象。夺爱之恨下,吕后将戚夫人做成人彘。深圳人民检察院的调查显示,深圳近年来发生的女性杀人案件中,死者多为与丈夫有染的第三者。

男人的事通过女人解决

前朝的政事陷入僵局,皇帝遂想起英雄难过美人关,派妃子出面说服朝臣的家属,以枕边风搞定朝堂上谈不拢的国家大事。名流的女眷身边,总有人鞍前马后地效力,贪官的妻子手里,总掌握了各种内幕消息。一个重要的事实是,2010年来的腐败案件中,夫妻共同犯罪的越来越多了。当然,男人身边的女人多了也是麻烦,有99个情人的杭州市原副市长许迈永,等于有99个软肋。

自己人搞自己人

同根生而自相残杀,康熙年间有九子夺嫡的惨烈故事。权力不可分享,遗产不愿分享,2001年,挪威商人彼得·奥尔森与兄弟弗雷德因为母亲遗产的继承纠纷而兄弟反目,对簿公堂,最终彼得如愿继承了蒙克的名作《呐喊》。2012年,《呐喊》在纽约苏富比拍出1.19亿美元天价,如不是兄弟反目,这旷世杰作也许还会在奥尔森家多留一些日子。

低调生存,寻找同盟

后宫里谁也做不到与世无争,争斗之前,强者寻找帮手,弱者抱团互助,总之是要先站好队,越强越骄傲的人越会惨败在乱军之中。集体生态大抵如此,孔卡是广州恒大身价最高的核心球星,但当他在网上公开发言挑战主教练李章洙的权威时,还是被停赛9场、罚款100万元。老板许家印亲自出面表态,强调队规不能侵犯。

后宫里没有大团圆结局,人际关系复杂残酷,有代入感的人,暗地里多希望自己就是那呼风唤雨的大反派,活得张扬,死得痛快。反倒是戏里的主角,比如《金枝欲孽》里的尓淳、《甄嬛传》里的甄嬛,真善美上身,怎么看都透着几分不真实。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够玩尽计谋又保持心底纯善,这两种品格本来就是南辕北辙。

坏人是后宫的盐,出彩的坏人并不浅薄,他们很清楚地知道对每个人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然后一击致命。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反派,其他人物就不会那样特征鲜明。

想在后宫里寻找现实生活的确是徒劳的,《金枝欲孽》是一个虚构的故事,《甄嬛传》也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可是这些虚构的故事,却展现了人性的真实--斗争是真实的,孤独也是真实的;背叛是真实的,爱情也是真实的;权谋是真实的,死亡也是真实的。

电视剧中的"后宫"会大结局,现实中的"后宫"还在继续。

文/孙琳琳  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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