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里长满了青草,肥大的猪耳菜、鲜嫩的鼠曲草……猪妈妈教小猪采撷野菜充饥;母猪还掘起松软的泥土,挖出蚯蚓喂小猪们……小猪们个个吃得肚皮圆鼓鼓的,猪妈妈带它们来到大树下休息。小猪们娇滴滴地嗦着妈妈干瘪的乳头——猪妈妈早已没奶水了,它们仍习惯于相互扯着奶袋玩。一头小花猪躺在妈妈的怀里,仰望蓝蓝的天空说:“妈妈,我长大也要像你一样,养育儿女成群!”
这是小猪记忆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一天,小花猪活嘣乱跳跑着,突然双腿被人倒提起来。小花猪认为又要打预防针了。它也怕打针,咿咿哭叫。而这次却不像打针——以往打针只在耳边扎一下就放开。只见畜医拿出锋利的刀片在它的腹腔豁开小口……小花猪痛得死去活来。
小花猪醒来,伤口涂上蜂腊和菜油,还在隐隐作痛。它看到妈妈坐在身边哭泣,它不知妈妈为何要如此伤心?
“妈妈,我生病了吗?”
妈妈说:“孩子,你长大了,他们给你行了阉割礼。”
“妈妈,人为何要给我行阉割礼。”
妈妈说:“孩子,这样你以后就不要像妈奔波辛苦,平安过一生。”
几天后,小花猪伤口痊愈了,爬起来行走。从此,妈妈那双忧郁的目光在它心灵里始终挥之不去,它变得胆怯和自卑。
妈妈又怀上了新的弟弟和妹妹,它们将各奔东西,自立门户。
主人抬来几只篾笼子说:“姑娘们,出嫁了!上花轿了!”
它们哭哭啼啼被赶进了笼子里,人们扛起笼子朝山外的曲曲弯弯小路走去。妈妈步履蹒爬上高高的山岗目送它们远去,小花猪最后望一眼它们的妈妈,那张布满沧桑的面容它一生难忘。
小花猪被抬进了新家,主人真的把它当“媳妇”一样疼爱。
公公婆婆热情迎接它:“来来,新娘子入洞房喽!”
小花猪听了很生气,心想我是公猪,怎么变成了“新娘”了呢?为新娘岂不是要如妇人“守寡”了。
“洞房”却名副其实。新房用圆木叠架起来,空洞洞的四面通透。
小花猪不愿关在栏里,它想着外面的花鸟世界,向往自由的生活。当晚大闹“洞房”,它用头顶起栏杆,猪栏摇摇晃晃,主人便在上面加压了木头;小花猪不停用牙啃着木梢,主人一连换了几根新梢。
小花猪不吃不喝,煮了粥给它吃,它一脚给欣翻了。婆婆拿来两只鸡蛋,敲碎倒在勺子里;公公瓣开花猪的嘴,灌了进去。半夜,公公婆婆又举火爬起来看几趟,直到花猪起来进食,才安心睡个好觉。
第二天,花猪吃饱后在栏里跑了几圈步,趴在栏杆望着早出晚归的农民,他们辛勤劳作都是为了生活温饱。而自己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好吃有好,养尊处优,该知足了。
夏夜,蚊子叮咬睡不着觉,小白猪靠在柱子挠痒,公公婆婆发现它身上的点点血斑。公公在栏边燃烧秕谷薰蚊虫,婆婆挥着扇子驱赶蝇子,拍着它入眠。
冬天,寒风呼啸,公公挂起薄膜挡着风寒,婆婆抱来稻草给它铺床,房里温暖如春……
每隔三五天,还有人为它洗浴,公公提水泼到它身上,婆婆拿香皂为它刷洗毛发,根根毛发梳理整洁干净。
花猪变得慵懒,再也不爱运动。望着天空的白云悠悠,想象变着鸟儿飞向云端……暖和的阳光照到身上,它打起盹,呼噜、呼噜进入甜美的梦乡。
花猪的肚子开始发福,胖得站不起身子。人乐呵呵挠着它脖子上的圈圈坠肉,把饭食直送到它嘴边。花猪更加贪吃嗜睡,什么也不想了,最后连梦也没有了。
冬天就要过去了,可花猪等不到第二个春天。
就在家家户户在迎春纳福时,公公把猪栏拆了,赶起花猪。花猪再也走不动,哪儿也不想去。公公叫来几个壮汉帮忙,揪着它耳朵,抓着它的尾巴,抬了出去。花猪痛得哇哇大叫,四蹄乱蹬。
花猪筋疲力尽地躺在架子上,喘着粗气,它意识到自己的大限来了。婆婆在门口点了香,烧了黄纸;屠夫捧出血盆和尖刀。公公婆婆眼睛红肿,流露几分难舍,但它是头猪,命中注定缘尽。
猪再也不哭不闹,安祥地闲上眼,等着神圣一刻的到来。它已平安度过了生命四季,作为一头猪可以说是善终,没什么遗憾。花猪想起了母亲,临别时想跟它说:“妈妈,我留恋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你永远是伟大的!”
它又看到母亲带着弟弟妹妹们跨过溪水潺潺的小桥,走过秧苗青青的田埂,走在风光如画的田园里。春风把母亲的话吹入它耳里:“孩子,你安心上路吧,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实现你的梦想。记住妈妈的话:下辈子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当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