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里的橘树结出了橘黄偷着青涩的果实,既不好看,又不惹人嘴馋。
从我有了记忆就有了这棵树。那时候它的果儿,又酸又甜,掰一块送到嘴里,都是那个季节最奢侈的美味。
奶奶走了以后,它便缺了人照顾。
它的枝干盼虬歪曲着,树上满疮疤。没人给它除草、施肥,更不必说喷点农药了。它就在老院的一隅,拼命地和杂草争夺着养分,任害虫在它身上安营扎寨。
以前它的果实曾惹得方圆几里的顽皮孩子偷偷地采,被奶奶拿着棍吓唬走。现在呢,也不见谁来,果实掉在地上烂掉,一年又一年。我尝过一个,橘皮又厚又糙,汁肉苦涩,想必也只有它能结的出这样的果实了吧。
要是它长出口舌,那么一定会喋喋不休地讲个三天三夜。讲我小时候是如何顽皮地扯断它的树枝,又讲奶奶是如何天天给它这儿那儿的。
要是它长出一双眼睛,哪怕高度近视,也看看我这个在它身上作乱的熊孩子,也望望墙外的沃野千里。
在老院
里,还留下一棵枇杷树,叶子能绿出油来,比它高,盖过了它一半的枝叶。外加一株新栽的石榴石,在最好的位置,活了之后长势凶猛。而它,硬要拼,把枝条使劲伸。
要是它伸出一双腿出来,这矮矮的围墙一定拦不住它。我想,它寂寞孤独,在这里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吧。
可惜,他长不出嘴,也不会看见如何东西,更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它依旧在老院里,年复一年。它总是疯狂地想表达自己:用自己的体姿——尽管相貌奇特,用自己的枝叶——尽管枯褐无光,用自己的果实——尽管酸涩苦口……它倔强、忍耐,它渴望,俨然如一位诗人,在破旧的舞台上演说,尽管台下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油水膘肥的大佬,它依旧铿锵地念出它的诗篇。它向来来往往的人们表达自己,哪怕无人理睬。
它的的确确长出了一颗心,苦涩而又坚毅。
它叫我带着这颗心,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一瞥繁华。
或许我的心是它给我的,又或许它早已在我心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