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买回心爱的蜡笔,涂涂抹抹挥挥洒洒,在墙壁上留下心爱的涂鸦;帝王心血来潮征战天下,洗劫一座座城市,在历史上留下永久的痕迹;火山群突然爆发,漫天灰尘遮天蔽日,在地球上留下新的地质、地形的印迹……古今中外,对人对物对世界,时间的角角落落都满溢着形形色色的痕迹。
痕迹也可以低微至无人知晓。譬如,我的一道伤疤,不起眼得连我都会忘记它的存在。直到与童年永别,我才常常记起它。
小时候,我住在一个葱茏叠翠的院落。那里有一群永不疲倦的小孩子,我们天天在一起玩耍,捉虫捉鸟捉迷藏,爬树翻墙上房顶。像这样大呼小叫上蹿下跳,自然免不了受个伤挂个彩。有一次我在一个管道上走“独木桥”,不知怎的一滑,腿上就划开了一道口子。我毫无知觉地发现小腿上殷红一片,我一直淡然着,反是其他人惊慌地瞪着鲜血直流的伤口。从此便留下这么个两三厘米长的痕迹。
几年后,我们搬家了。物流车往返一趟,我就莫名地离开了我的伙伴们,竟
也从此离开了我的童年。新的小区里没有同龄人,我也就不再出门。真是随遇而安。然而我想念我的世界啊——那个绿色的世界已在我心上烙下标识。有着可爱门牙的小嫚在练功房压腿,胖胖的小瑶坐在转盘上大笑,矮瘦的小楠悬在跷跷板上着急,安静的小琸站在房顶边缘俯视街道……她们一个个从院落中消失,如我一样,不知海角天涯何处去。
年岁增长,腿上的伤疤愈是惨淡,我愈是发现童年是多么刻骨铭心。那棵那么高、那么粗的树还会结那么红、那么甜的果子么?那个奇怪的侏儒还会蹲在地上拼凑红砖么?那只温顺的黑白花猫还会凶神恶煞地守护小猫仔么?那座秘密小亭、那池金鱼、那丛草、那堆沙……苍白的痕迹一遍遍地回放、一点点地挖掘那些久远的记忆,提醒我有一个世界,曾经那么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痕迹轻淡,却不会被遗忘,因为它独有的那个故事,那份情感,那种辉煌或黑暗。或许痕存生前,或许痕留身后,何妨呢?我愿带我的童年痕迹,纯真美好,无悔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