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水彩,还在三年级。
那时,我在绘画班学素描,扛着画板去找老师给我修改,看到老师在办公室里用画笔涂抹着一种透明的、不知名的颜料。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走廊上贴着的那几幅很好看的画,都是用这种颜料画的!我屏住呼吸,看着纤细柔软的笔尖在纸上晕开一道又一道近乎完美的水痕,不由得眩晕了,恍惚感到某种难以言说的魅力,像那细巧的笔尖,在我心中划过一道又一道波纹,却再也无法归于平静。
老师转过头,看我目光直直,不禁哑然失笑,拿了一张白纸,递过画笔,问我想不想试试。
从窗外倾泻进来的阳光慵懒地滑过光洁的笔杆,我接过它,轻柔而又狂热地握着它,感觉全身都热血沸腾了!老师在一旁指点了两句,我便郑重地、像举行某种仪式般在纸上落下了我与它的第一笔——明媚的柠檬黄,像清浅的阳光。我心中明镜似的清楚,我入了迷。
不用专门上课,也不用教辅书籍,我在莽莽撞撞闯进这片世界后,便千方百计地熟悉它、融入它、驾驭它。
我会为了画出脑海中一抹如黄油般浓厚美丽的皱褶而废掉几张画稿,也会为了画出一束轻云淡雾似的秀发而努力瞪着眼睛,用一支极细的画笔一笔笔地在纸上勾画,鼻尖几乎贴上了
纸面,我却浑然不觉。
我的生活好像完全离不开水彩了。不画的时候,有时我会沉醉地凝视着天上的云彩。多狡猾,多令人捉摸不定的云彩!看上去是白色,却糅合了紫色、灰色、黄色……有时我还会凝视在夕阳的余晖中归家的白鸽,翅膀还会折射出朦胧的粉红和桔铬黄。要是能用水彩画出这一切,不知道会有多好看、多迷人呀!
现在的我已经步入了初中。虽然对于水彩最初的那种狂热劲儿慢慢在消淡,但我清晰地知道,我和它之间似乎是这样一种相处模式:安详的,熟稔的,却又饱含深情的——好像一对老夫妻手牵手走过人生中的大起大落,最后在鲜花盛开的自家小院里,恬然地相视一笑。
水彩,正慢慢渗入我的血液,浸入我的骨髓,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似乎缺了水彩,我其余的生活还是会像没有月亮的夜空中的繁星一样闪闪发亮——只是缺了月亮——但是生活却又缺不了月亮。也像一只在明媚阳光中出发的透明的小船,在海上历尽颠簸,受尽狂风,最后终于在暮色中抵达,她的透明依旧在熠熠闪光。
我依然喜欢在窗边摊开一张白纸,半边脸浸润在阳光的亲吻中,笔下悠悠地晕染出那个从当初到现在,都深深令我着迷的世界——一个水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