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起那个小小的身体,抽出红绳,剥开层层苇衣,放在嘴边轻咬一口,那一丝丝一缕缕暗香便在口腔里舒展开来的。这是端午的香,是家的香味。
在我家,过节就等于各种吃食。清明的蒿团,端午的粽子、中秋的菜饼、除夕的馄饨,我最爱端午的粽子,爱它丰富的口感,爱它清幽的暗香。
粽子的香是从三月风中舒展的苇叶开始的。三四月间,奶奶便和她的老姐妹们到处找茂盛的芦苇荡,采摘宽大鲜嫩的芦苇叶扎起来高高地晾在通风阴凉的地方。晾起的苇叶一天天地脱了青翠的绿,渐渐变黄,淡淡的干燥的香味,仿佛将春天的味道风干了,有一种悠远厚实的气息。
到了五月,拿下高挂着的苇叶,浸入水中,泡个一夜,再修整清洗。糯米也泡起来了;爸爸妈妈爱吃肉粽子,便腌上厚厚的肉块;远方的姑姑偏爱红豆粽,红豆蜜枣也少不了的;我喜欢蛋黄加肉的,爷爷早腌了许多的咸鸭蛋,就等着取蛋黄给我裹蛋黄粽
呢。奶奶的手很是灵巧,三根苇叶一过水,便在手里完成了一个圆锥,舀米,放肉,再用用一根苇叶封口。一会,一个碧绿灵巧的粽子就包好了。
端午的早晨,粽子的香漫天漫地,仿佛觉得这天是属于他的,便不再满足于暗暗地香着了。大锅里,水咕嘟咕嘟地沸腾着,用柴火煮了一夜的粽子的香味也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迫不及待地剥开一只,那浮动在空气中的苇叶香,那充溢在唇齿间的糯米香,那触上舌尖的蛋黄粒,那缠绕齿间的鲜肉丝,像是盛开在味蕾上的温暖,绽放在心头的醇香。
被粽子的暗香蛊惑的,还有远方的姑姑,每年端午,姑姑都会打电话回来,像孩子样的跟奶奶要粽子:“妈,我想吃粽子了。”奶奶故意生气地说:“你在城市什么没有?自己去买。”姑姑就撒起娇来:“外面买的哪有你做的香啊。”
曾经我笑姑姑幼稚,现在却渐渐懂了。因为舌尖记住的,不止是粽子的暗香,更是家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