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津津的腊肉用小铁钩晾挂在阳台通风处,用竹条编制的簸箕上铺开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整齐地排放着黑溜溜的猪血丸子。几抹微风一掠,腊味四溢。
一谈到年味,一幅场景涌动着。微黄的灯光下,我趴在桌子上,拿着笔,敲着头,面前放的是一本寒假作业。奶奶在一旁拿着一把小水果刀不紧不慢地削着荸荠塞到我嘴里,丝丝凉滋滋的甜味沁入我的味蕾。我指着一道题,含糊不清地问奶奶。奶奶,憨憨地笑着说不知道,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那时我仍在上小学,转眼间我已升入初中,过年时,奶奶的菜式仍旧未变,她发间却留下了岁月的星星点点。爸爸总是劝她休息一会儿,但是她一口就回绝了,似乎她总有着做不完的事,为这个家默默地奉献着。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劳动者,但她随着年纪的增长,已经称不上一个很好的厨师,尽管她对于做菜有着浓厚的兴趣。有时菜咸了,有时又淡了,她总拿捏不准,味觉也不灵敏了,大多数菜都试不出口味,总是要妈妈帮着尝味道。但是看着她很认真地做出来,又紧张兮兮像孩子一般抓着围裙小心翼翼地问我味道如何,所有的锋利的话语被我咽下,换上了“嗯,不错,挺好吃
的!”全家人都用包容来面对她的老去,谁也不愿意伤害她。
过年时,老家的鸡很畅销,每家每户都至少有四五只鸡,炖鸡在我们那儿就叫作煮年羹肉,这是一道必不可缺的菜肴。鸡肉先用料酒去除腥味,再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佐料啊,只用上了几只红辣椒,几片生姜,几片大葱,反复地炖,这是老家传统的做法,比不上城市的爽口,甚至味道有点寡淡。但是简简单单的几碗炖鸡肉却耗上了奶奶几个下午的时光。到菜场挑选鸡,杀鸡,取鸡血,烫鸡毛。全是奶奶一手操作。但是随着奶奶年纪大了,煮的年羹肉也一年不如一年。
当外面燃起爆竹时,奶奶小心翼翼地端出了两三碗炖鸡。白生生的肉裸露在鸡皮外,清汤上浮起几块辣椒皮儿,几块大鸡肉堆在碗里。奶奶夹起白白的鸡肉塞到我碗里,我嚼了嚼吞了下去,抑制住脸上僵硬的表情,和爸爸妈妈相视一笑,向奶奶称赞她的手艺,奶奶摸着头憨憨地笑着。她说:“孙女喜欢就好!”顿时掩饰不住的笑容在皱纹间快乐地洋溢着。没有人戳破这个善意的谎言,保护着这个可爱的老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鸡汤的清香和亲情的暖流氤氲着,构成了充满暖意的年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