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十一岁,他就失去了父亲。
本是一贫如洗,因而又雪上加霜,但他的母亲还是凑钱供他上了学。
十五岁那年,他离开了家乡去工作。那天,一片片像鹅毛的雪飞落下来,盖满了屋顶、道路、田野,白茫茫的一片。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赶路的人踩着漫过小腿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行走。年少的他脚绑着可以防水防滑的棕榈草,裹着单薄破旧的衣衫,身背简单的行囊,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一路向北……
他在汽车公司做了学徒。刚开始,就是先帮老板娘抱小孩,洗尿布,刷马桶,要想掌握真正的技术,只能靠自己平时观察和业余时间的钻研。一年又一年,他练就了一手好手艺,掌握了高超的内燃机修理技术,开始创业。
抗战爆发后,他以娴熟的驾驶技术,丰富的经验,担当运输重任。钱塘江大桥被炸后,他从上面仅有的两块木板开车过江。车底下几十米,是滚滚的江水,车轮有丝毫错位,就沉入江底。他眼睛正视前方,手紧握方向盘,不敢怠慢。这事想想也是后怕。
他爱孩子。劳累一天的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望熟睡中的儿女,被褥有没掖好,小
脚是否露在外面,逐一的用额头轻试孩子的体温,察看孩子的气色。
他有两个爱好,一是垂钓,二是和姨婆看夜戏。闲暇时,他喜欢背起鱼竿去附近的池塘钓鱼,当拎着鱼篓满载而归的时候,他总是兴冲冲的迈着大步往家里赶,笑意写在脸上。夜戏散场,他会牵着姨婆的小手,从解放街一直往上走。沿着东街,出了城门,进入东库街,走进路边的小食店。店里往往人客稀少,昏黄的灯光中伙计总是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还没上小学的姨婆一骨碌爬上凳子,拿着调羹,大口吃起来。他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笑盈盈地看着。
计划经济年代,单位宿舍的水电都是免费使用的,他却要求家人点最小瓦的灯泡,时常叮嘱把水龙头关小,别到车间里玩,以免影响其他师傅的工作。还常常告诫孩子们:住在厂区,即使有螺丝掉在地上也不能捡回家。教育孩子们要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工作。做好人,做善事,做一个于社会于家庭都是有用之人。
他,就是我的太爷爷。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的一桩一事,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举手投足,永远萦绕在我们的脑海中——依然如昔,温润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