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学校开展研学旅行的日子。
“研学”“研学”,顾名思义,是要学的。可到头来,却总是只记得玩,不记得学。而一切玩意中记得最清楚的,便是某处大殿中央摆放的一架架织机。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织机,而且还是那么多。每一架织机都很新很小巧,却无一例外是用木为仿古支架的,包浆光滑水亮,虽没有古时那种历经时间洗礼沉淀的厚重沧桑,但在满屋现代人的映衬下,竟也有那么一丝飘渺的古意。
我瞥见它们的一瞬间,一股惊喜油然而生,立刻趁着自由活动时间跨入了这座大殿,正好看见一位老妈妈在一架架铺着花纹各异的土布的织机间穿梭,耐心地梳理被熊孩子们拨乱划断的丝线,时不时地为好奇询问织布方法的学生亲切地讲解示范。我站在一边,视线跟随着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同梭子一起在细细密密的棉线间穿梭,注视着她耐心地教一位学妹如何踏起脚板,忽然也有了试一试的勇气。
于是我挑了一架有着天蓝色丝线的织机坐下,珍而重之地拾起了摆在织好的蓝布上的那支梭子。这小巧的梭子是船型的,入手温润,中间镂空出线轴的位置,那天蓝色的丝线便是一圈圈缠绕在这镂空中的一个滚筒上的。
将梭子握好在手中,我看了看眼前一小片织好的布,只见天蓝色的横线与雪白色的纵线交错,网眼时细时粗。出自不同人的手,有不同的质感。再往前,蓝线尽了,只余下绵延的丝丝白线均匀地铺在支架间,最终卷入末端的一个滚轴。
此刻,我忽然想起了曾看过的一篇文章,文中有一段话我至今印象深刻——“母亲坐在了织布机前,抛着梭子,踏着脚板,经经纬纬地交织着生活的希冀。”
形容十分恰当,只是不亲眼所见,又怎能理解那“经经纬纬”的丝线是何其细密,那丝丝缕缕的母爱是何其深沉。
怀着
叹服的心情,我轻轻地踏下了一侧的脚板,只见原本平整紧密的白线忽然分为两拨,一层向下,一层向上,交错着去往不同的方向。我有些笨拙地将梭子从两层棉线间空出的位置穿过,一手将梭子上的蓝线拉直,一手伸去扳一块活动的木板,老妈妈就是用它把新穿入的蓝线压实的。随后,我松开了脚板,踏下另一个,于是原本在下的白线换到了上面,而原本在上的白线则换到了下面,刚穿入的蓝色丝线便被两拨白线一上一下交错地牢牢固定。我将木板推回原位,梭子再由线间穿过,然后拉木板,压实,再换踏板,固定,又抛梭子,拉木板……一遍遍重复同样的动作。
蓝线犹如漫上白金色沙滩的潮水,一点点的将白色吞没。网格越来越细密,仿佛心情在缓缓沉淀。梭子穿梭间,白与蓝交错相融,明亮质朴的宛若盛夏的晴空。
许多人来了,又走了。只有我依然坐在织机前,乐此不疲地抛着梭子,踏着脚板,满足地看着那经经纬纬的丝线一寸一寸地交织成别样的蓝天。
怪不得作者如此偏爱母亲的土布,那每一厘的交织,都是无数爱与心血的呈现。多少个日夜的辛劳,才有了那几寸长的土布,却铺就了作者童年的梦。土布为衣,给了人温暖,浓浓的爱恋。而那丝丝缕缕的热度,正是从古往今来那些勤劳可爱的慈母手中流淌出来的。
丝线交织间,心情意外地沉淀。织好的布暖暖的,好像有清淡的阳光洒在上面。恍惚中,仿佛置身在古时的织室里。在四面大窗洞开的厅房,浅浅的暖阳倾泻,耳边只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挲声,放眼望去,屋外阳光正好,绿意延绵。
自由活动的时间终究还是到了。
我意犹未尽地放下梭子,眼中满满的蓝,蓝的耀眼。
真希望有一天,能再触摸这土布的温度。到时,我一定会好好地坐下,捧一盏香茗,细品织布机的经经纬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