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黑暗中传出，萤火虫把这个小村庄打扮得星光闪闪。村民老王身上背着个破喇叭，里面播放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提着灯笼，望着那正对着村大门的茅草屋，暗叹一声“唉，还等着呢”。
门前一个佝偻的黑影，坐在一把吱吱呀呀直作响的破木椅上，手中持着把蒲扇，身旁还放着一朵大红花，虽然破，但仍然鲜亮，面向那蜿蜒的山间小路，希望那约定的暗号出现在她眼前……
那一天，村里来征兵参加八路军，全村的汉子、小伙都去报了名，她的孩子张雷也去报名了。张雷这孩子长得高高瘦瘦，被招了去当报务员。当人们即将离去之时，她儿子张雷急匆匆跑来说：“娘，你不用担心，我会回来的，你也不要天天在家等我，只要打跑了小日本，儿子马上回来孝敬您，让您好好享福！”
儿子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说：“这样吧，娘，怕您眼睛看不见，在我回乡前，我会放三声鞭炮，这样你就知道我回来了。”
车开走了，她努力想看清她儿子的身影，却只看到满车鲜艳亮丽的大红花……
一年了，又是一年了，沉闷的村子里终于响起了噼里啪啦鞭炮声，家家都像过大年似的，纷纷涌出来找多年未见的孩子，整个村像开了锅似的。她走了出来，看见一朵又一朵的大红花从身边闪过，却没有看见一个跑过来叫她“娘”的人。一
个身着军装看起来身居高位的军官走了过来，并不是她儿子，他手捧着十枚奖章以及一朵大红花，放在了她的手上，又庄严肃穆地敬了一个礼。
车渐渐散尽了，所有的村民都喜气洋洋，但经过她时，都自觉地合上了上扬的嘴，无不带着怜悯、安慰的眼光看她。她站在那儿，像个傻子，整整一宿……
从此以后，村里人都说她疯了，她已哭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只是安静地生活着。每从傍晚起，都坐在门口，身旁放着那朵大红花，等着儿子回来。有人劝，劝她回去歇着吧，她不听，劝急了，就开始骂：“你儿子早死了，在这瞎折腾什么呀？”
她一点都不恼，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我要等儿子回来，回来！”
那人后来急得乐了，自嘲道：“我和一个疯子争什么？”转身走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过去了，岁月消逝。一天早晨，村民老王又经过了那家门口，见她还端坐在木椅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朵大红花。老王走上前，叫了一声：“九娘，都这么早了还坐着？”
许久都没有反应。
老王皱起眉，他想起来一件事，一件可怕的事，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放到她的鼻前，果然……
九娘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特别是她是在等儿子时去世的。村民们都默默垂泪，他们决定，把她葬在村口那座最高的山上，好让她看到自己儿子回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