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次不足一个月的相聚,虽然短暂但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那段美好的日子,爸爸卸下沉重负担,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好像要把整年欠我的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补上。我们粘在一起,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谈得津津有味,妈妈总嗔怪他:平时不言不语,怎么在孩子面前有那么多的话?其实我知道,越是幸福的时刻,时光过得越快,短暂的相聚过后又是漫长的等待,爸爸不能浪费一点点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总想让爱在我身边多留一会……
正月过后,爸爸和妈妈又要出发。晚上,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抽烟,一根接一根,他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我的留恋。他总不让我出门送他,我只能呆呆地站在房顶上,看着他和妈妈走过村口的香樟树,直到快拐过村口时,他才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我的房间……
一年又一年,我如同雨后的春笋,个子窜得很高,爸爸一直为我这颗“笋苗”的成长提供养料,默默地为我遮风避雨。我在长大,而他的肩膀渐渐佝偻,他的双手结了厚厚的一层茧,听妈妈说,一到冬天,他的手脚就皲裂,疼得半夜都睡不着;长年累月地在工地上干活,膝盖患上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到了梅雨时节疼得走不了一步,有时碰到赶工期,爸爸忍着巨痛跪在地上工作。
“可是你知道吗?只要一说到你,你爸爸两眼就放出柔和的光芒,因为听到你成绩一直很出色,他说你一直是他的骄傲,有时喝了一杯酒就吹:瞧我家艳燕多聪明,成绩那么好,长得又好,村里有谁能和我闺女比……”我再也听不下
去了,原来,亲爱的爸爸,你每次电话里慈爱的笑声里有难以忍受的巨痛,你每次给我的零花钱里有你淌下的汗水,每年春节我只知道索取,根本就没有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艰辛。可是我在家、在学校高傲地就像是公主,从来没有想到回过头看看您慈爱、包容的目光在柔和地注视着我……
那个周末,我早早守候在电话旁,等待着那熟悉的铃声响起,等待着那亲切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是啊,这温暖的声音是经历了怎样的千山万水,经历了怎样的鸟语花香,才如春水一样流到我心里。电话响起,我迫不及待地拿起来,本想抢着说第一句话,没想到还是被他抢了先:“吃饭了吧,家里好吗?在学校生活得好吗?”一个大男人也像妈妈一样絮絮叨叨,这样的琐碎语言裹上了爱的蜂蜜,叫我怎能不沉醉其中呢?
可是我说不上一句能够宽慰他的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可是点头他怎么能看得见呢?也许父女连心吧,希望爸爸能感觉得到。我轻轻地说声:“爸爸,在外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努力……”话没有说完,就觉得喉咙堵得慌,我尽量控制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在他听来仿佛注入一股兴奋剂,他声音一下子高了很多,我能感觉得到他两眼放光,兴奋地像个孩子,原来他这样容易满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在他内心世界储存好长时间,能让他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