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听说“父爱如山”却总是百思不得其解——父爱怎么如山呢?年幼的我,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我的父亲,已经四十多岁了。开了一家小店,整天忙碌。时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父亲不会保养自己,寒冷地冬天也不会在干裂的手上涂护手霜,最多在嘴上涂些廉价唇膏。父亲平时不修边幅,除非是去串门或别人请吃饭,他才会收拾收拾自己。
记得上小学那会,有一次,父亲正在店上忙碌,无暇顾及我,而我在一旁看书。正是午休时间,下午两点开校门。等到旁人叫了一声:“都一点五十三,你家孩子还没走呢!”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带着我,开着车,一阵风似的到了学校,又急匆匆地开车走了,我那一句“爸爸再见”从我嘴里蹦出,用力奔跑着,想要追上车里那个匆匆地人,也不知到底追上没有。记忆中的父亲,总是那么忙碌,为了生意,为了生计,为了我们,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
父亲总是不善言辞的,这一点,我的父亲与大多数父亲一样。父亲的文化水平不高,与我们说话时也不用什么经典名言,最多套用一些老掉牙的俗语,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开车把我送回学校时说一句:“要努力啊!”这个连说话都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的男人,便顺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回去了。当我走进校门口时,远远地望去,依稀可以从车后玻璃看到一团黑影,那是父亲后背与座椅打在后车玻璃上的影子。小小的,一团黑影。
许久没有来店上了,摸着以前的物件,我的心头一阵感伤:店门上的燕巢何时竟已空荡荡的了;雪白的墙壁怎的微微泛起了黄;父亲那最喜欢的躺椅上的漆是什么时候掉的呢?难得的下午时间,父亲冲了茶,又将躺椅放在店门口,那个阳光恰巧能照到的地方,打算在上面小睡一会。而我坐在店里,翻看之前的书。细小的鼾声,让我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店门口
的父亲身上。
父亲喜欢剪寸头,接近光头的那种。因为父亲从来留给我的背影,有时候我都在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头发。而现在,我却亲眼看到那几根反着金黄色光芒的白发。从前怎么没看见呢?
父亲的身影,同躺椅,同茶杯,同他四十多年的光影,一同照在地上。没有拉的老长,而是一团,小小的一团。这时我才悟了——父亲老了。
父亲是什么时候老的呢?我不知道。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永远还是那个匆匆忙忙的背影。可何时,父亲的背影变小了,变矮了,同那店上的躺椅一般陈旧了呢?我……不知道。
朱自清写过一篇名为《背影》文章来纪念他的父亲;如今,我也写一篇文章,来说说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与朱自清先生的父亲不大相同,却也相同。书上说“父爱如山”我却不大赞同。我的父亲很平凡--也许有些父爱是如山的--我更想用“石头”来比喻他,像石头一样,质朴,而有力量。我想高山不适合我的父亲,他更像是一块顽石,用自己的方式来诠释自己的爱,沉稳而平淡。
父亲留给我们的,是背影。而许多人不能理解这个背影,而父亲也不会解释。父亲不同于母亲,他们是“古板,不解人情,落伍,陈腐不堪”的。可是对于你一言不发的索取,他不会说什么;只有当你走过他的年纪,才能读懂他的不容易;同样的话说了许多遍,那些再三强调的老套,也许只有等到长大以后才明白是不是需要;他是腼腆而要强的,他不会主动地去拥抱你,更多的是一句“不用担心我。”因为太多的理所应当,所以让人觉得平常。歌颂这种平凡,如果要用“恩重如山”得话,听起来很不自然。当你回头去看时,才发现这是种说了谢谢反而才会亏欠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