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川剧时,还是在11年前的春节。
在过年前的一个月里,我和祖母两个人住在乡下的房子里。祖母平时都不怎么理会她这个曾外孙女,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藤椅上摇摇晃晃地织毛衣。而我呢,便每天跟着其他小孩顽皮,导致村里的人家经常到家里向祖母投诉我。图个清静的祖母实在受不了我这乌鸦大吵大闹,她便想给我找点事儿做。有一天,祖母对我说:“重孙女,我教你唱戏好不好啊?”
这新奇的东西我是从没有真正见过的,有机会了,我赶紧答应祖母,跟她说:“老祖宗,教我唱戏吧。”生怕她会反悔。之后的二十多天里,祖母教我灯调、翻花、甩扇子。直到有一天,她要站在舞台上给我示范。
那一天,举目一望,一片洋洋洒洒,庭院摆出了戏台,观众坐在院子里头。大红灯笼挂在院子四处的拱斗上,一派粉面珠光。
祖母上了台,已经成了妆。她披着妍红的坎肩,穿着水白的襦裙,腰系绣花巾,手持桃花扇。走路时一步一息,身上的流苏也随之摆动
。她唱的是《牡丹亭》的词: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事乐事谁家院……”
我真的很幸运我能遇见祖母这样风光的长辈,因为她让我遇见了川剧。但是此后,由于各种原因,我是越来越少回到乡下了。一年暑假,妈妈和我说,许多老村民都搬到了城里,祖母身边没有人了,听到这,我便想着回去陪她。
回到了当年那个院子,院子中间坐着祖母。祖母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吱呀吱呀”着地织毛衣。我坐在她旁边不说话,无数的语言组织在口中却说不出。只好看着她,她的目光很清凉,像古井的深水。风光无限的庭院也变很萧条肃条。
“重孙女,陪我唱段《贵妃醉酒》”。
祖母说了句我意想不到的话。“好好,老祖宗,我陪您唱”。
“转眼间皓月当空,皓月当空,奴不羡嫦娥奔月宫……”
我们一段一段唱着,没有华裳和琴笛。祖孙俩逆流而上寻找着时光过往,我的鼻头很酸,心里阵阵的疼,正是面前这瘦小的老人,她让我遇见了最美好的事物——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