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见过这么一面墙,放眼望去,花花绿绿一片色彩斑斓,却毫无章法,像是用颜料随意泼洒出来的。走近了,才看出那是一幅幅小巧精致而又细腻美妙的画,同在一面墙上……
我对爷爷的抗拒,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古板严苛,老套落后,专横独裁……我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旧社会地主老爷的陋习都在他身上得以体现。幼时我总是羡慕邻家小伙伴可以被爷爷扛在肩上威风凛凛,开心的不像话。而爷爷却总是板着脸,连我的手都不曾牵,每次看见他我都远远的躲开,一个人噘着嘴,暗自不开心。
后来,慢慢长大了,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于是,由于他的专横和我的执拗,我们的的矛盾,爆发了。我抗拒他的一切,他买的玩具,他做的食物,他的打鼾声……我总是对他很挑剔,就像他当初挑剔我一样。每次我数落完他后,他总是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声不吭,从不与我争论半句,每当这时,我都会远远地躲开,回头看见烟雾中隐约露出的古板的脸,心中总会升起一股反抗胜利的快感。
对爷爷有所改观是在半年以前,我因为爷爷不允许我看完电视再写作业而大发脾气,爷爷却不论我怎么说,只是沉默地站着,紧攥着遥控器。我气得摔了门,冲进自己的小天地里,气呼呼的蒙头大睡,暗想着:我宁可睡觉也不如他的愿。连午饭都赌气没吃。再醒来,已经是日薄西山了,我悄悄地起身,偷偷
溜进厨房,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西红柿,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牛奶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现在我眼前。当我正准备大快朵硕的时候,仅有一门之隔的院子中,响起父亲的声音:“爸,咱们家那个小丫头片子整天跟您嚷嚷,您还护着她,要不是您拦着,就冲她那态度我非得好好教训她不行。她那身野气可就是让您惯出来的。什么枪啊,遥控飞机啊,这些小子的玩意也就您舍得给她买了,都惯成什么样了,整天没大没小的。”爷爷没吭声,只有吧嗒吧嗒的抽烟声回答父亲的话。
透过窗,我看见爷爷站起身来往走厨房来,吓得我连西红柿都不顾得了,放下筷子就往回跑,不一会,爷爷就推开了门,把东西放在桌上,原来,这些都是爷爷给我准备的。他还是抿着唇,板着脸,冷硬的线条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四目相对,半晌后,他生硬地说:“快吃饭,先把奶喝了,凉了伤胃。”一贯的命令式语气,我的心却被撞了一下,他当初挺拔的身躯已然佝偻,乌黑的发也慢慢花白,脸上生出的皱纹更添了几分老态。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不知为何却让我想起了那面墙,那面色彩斑斓的墙,那面美妙绝伦的墙。我走近他,他身上的烟味更浓了,紧抿的唇好像不是嫌弃而是紧张,他洗的发白的被我嫌弃多次的老旧外套里隐隐约约露出两个歪歪斜斜的“平安”,那是我写的……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有些人,走近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