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紧张的学习气氛通过我浓郁的黑眼圈传播到了家里,近饭往嘴里一塞,丢给她一个哀怨的眼神,极力暗示她——是啊,你也不学学人家父母,又是睡前牛奶又是督促午睡;我家和我最亲的就是桌上的闹钟了,每每我睡了它还在为我能看准点而操劳不停。
昨天,母亲开会到很晚才回家,我是刚盖好被子才听见开门声的,然后出乎意料的,我竟听到了有脚步声向我房间的方向靠近了。—日意外被母亲问起是不是我紧张过度失眠了,我总迷朦着把早—难道她良心发现了,来帮我盖盖被子,调下空调?要知道现在天可闷了,被子不盖冷,盖了热,何况我那么容易感冒。
于是我满怀激动地,背着门侧躺地等待这来自母爱的深夜“洗礼”——这样睡着有点冷,但我心里洋溢出温暖而喜悦的情愫,也便不在意了。
“咔”——门开了!我因兴奋而紧闭了眼,怕突然闯入的灯光会把久卧暗处的我照得有些恍然——但几分钟过去了,我连一点灯光的影子都没感受到,窒内的一切黑暗由黑色的光反射映入我眼皮底的仍是一片黑暗,我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翻过身,回应我心中迷惑的仍是那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我听到一阵刺耳的冲水声,彻底打破了我对光明的幻想。
一切现象终于不置可否地将事实全盘托出。
卧室与对门的厕所仅有一条窄道之隔,母亲方才只是去上个厕所,命运之前该死的铺垫却让我悄咪咪地自我臆想了半天。
难道人间冷暖,或情或爱,或憎或恶,都只是人心幻想的假象?我又气又丧地不觉入睡。
次日,我是和那双充满忧怨的黑眼圈一齐“走”出空调房的,我准信昨晚
那房中的彻骨寒气已经“渗”进我骨子里,要不是眼底发黑我空洞的眼神一定很吓人而不是幽默——当然是装给母亲看的,我就不信她这回会什么都不问,她一问,我便是能顺理成章地批判她一通。
果然,她面色沉疑地开口了——“奇怪,你昨晚不是睡得挺好的嘛,怎么一大早又病秧秧的?”——哦,亲母,是亲母呀!我昨晚睡得可真好,十二点左右还在给自己加心理戏然后睡得可香了!
我心中阵阵悲鸣,却又听母亲一句“你有什么好病的?我凌晨三四点起来特意照看了你一下,你睡得可熟了,量一下额头也不算冷,且帮你关了空调呢。”
这下轮到我傻了——身为青少年,7小时以下的睡眠时间当然算少,但对于工作紧张又总惦记着我的母亲来说,哪怕睡再久,睡眠质量也是极差的,往往不能一觉天明,总得为“我”这个心上人醒个半天。
那为什么我没发现她的疲惫呢?
借着阳台处斜下的明媚晨光,我终于看清母亲略带深黄的玉色肌肤,那有着星星点点雀斑的脸庞,那不再漆黑如墨彩的稀疏的发丝。阳光为她织出的一层薄弱的光彩并覆盖不了岁月在她身上,匆匆留下的深刻印迹。
此刻我看她,看那秋日鲜活的暖阳与她澄明幽邃的眼眸上演着年轻与衰老的矛盾——她眸子里折射出的,从我幼年到我长大至此都存在的,是那无限的宠溺温柔。
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好,也不是所有好都能被人懂。好庆幸,我终是读懂了母亲爱得深沉的那份苦涩;于是岁月的河里亮起一盏灯,唤醒了孤寂冰冷的心。
那盏闪烁如萤火般微芒的希望的,充盈满家的温馨味道的灯,叫作“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