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表姐邀请我去她的学校玩。大学校园可真美啊!樱花开了,处处烂漫,粉的似霞,红的如火,更有几株绿色的点缀其间,分外动人。花间有人举着自拍杆,嘟着嘴,美美地自拍;有人一袭长裙,坐在地上,捧着英语书叽叽咕咕地背单词;还有人支起画板,拿着炭笔,描摹眼前美景。一片花海里,洋溢着活泼而又雅致的气息。
可是,路边老是有三五民工走过,操着难辨的乡音,大声嚷嚷着,令人觉得很不和谐。他们有的扛着梯子,有的拎着水桶,身上满是斑斑迹迹,脏兮兮的样子简直大煞风景。在这春光明媚、有如仙境的校园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民工?我不由得皱起眉头。表姐说,图书馆在维修,这几天那就是这样的。
中午,表姐带我去第二学生食堂吃饭。说实话,菜品挺多,看上去挺诱人。但是有点吵,人太多。很多民工也在里面。“怎么回事?怎么工人也在学生食堂吃饭啊?会不会不安全啊?”我心里悄悄嘀咕了一下。
刚刚打好饭菜坐下,有一位工人走到我们旁边,呵呵地笑着。我和表姐抬头看他。他舔舔嘴唇,开口说:“同学,饭卡能借我用一下吗?我把钱给你。”表姐“嗯”了一声,把饭卡递了过去。他却并没有立刻接过,而是先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才伸手来拿,憨憨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刚下工,手有点黑——但是刚才洗过一遍了。”
他刚走开,我问表姐:“你认识他啊?”表姐摇摇头。“哎呀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啊?不认识的你也借?他不还你怎么办?”我着急起来,伸手推她,“快去找找!”“不会吧——”表姐一边说,一边起身,四处张望,说,“我看看他在哪个窗口。”正找着,看到他已经打好饭,向这边走来。
“我打了份十五元的盖浇饭。”他还是憨憨地笑着,把卡递给表姐,又掏出了钱
包——我注意到他翻检了一下,特地从里面挑了两张很新的出来,笑着说:“这两张新一点,好看一点。——谢谢你们啊!”
表姐接过来,笑着冲我挑了挑眉毛。一时间,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我的不相信人——有如此精神、气度的人,又岂会产生什么污浊的念头?相形之下,我的担心,倒反而显出小家子气来。他的坦然、磊落,比起他的诚信,更加让我感动。
他就坐到我们斜前方的那张桌子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我们还没有吃完一半,他就已经起身,拢起筷子,把桌上的杂物扫进餐盘里,又掏出纸,仔细地擦净了桌面,这才端着餐盘离开,向“餐具回收处”走去。
表姐忍不住赞叹说:“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这个人要是换身衣服,谁能看出他是个农民工!他比我们学校的好多人素质还要高!”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虽然食堂的墙上醒目地张贴着“讲文明爱卫生我用餐我清理”的标语,但是很多人视而不见,吃完了碗筷一丢,便扬长而去——虽然都穿得斯斯文文,衣冠楚楚的。
我也不由得感慨起来: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位普普通通的民工,虽然其貌不扬,看上去仪表不甚整洁,但他的一言一行,却透着高贵,透着优雅,令人赞赏。我觉得,他并不比这所大学里任何一个人要卑微一点点。也许,学历、知识这些东西并不必然地与教养有关,仪表穿着也并不必然地反映出品位格调。出身寒微、学历低下、工作普通,这些都并不妨碍一个人自尊地、自爱地立于世间,朴实而真诚地为人处世,就像春天里的暖阳,散发着怡人的温度。在这个暖和和的午间,我的内心充满感动,无比欣喜。
看着他背影渐远,那工作服上五颜六色的油漆斑点,似乎也并不碍眼了,反而缤纷起来,就如一株樱花,摇醒这春日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