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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九)

  磊磊是我儿童时期的一个小伙伴,他比我大概要小两、三岁。

  虽然磊磊比我小,但是比起木纳的我,他要聪明许多。我之所以有这样的体会和印象,是因为有一次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玩的时候,有个教图画的毛老师看到我们在地上玩,便走过来对我们说:“我来考一下你们两个小孩,看看你们两个谁的天赋高一些!”。

  我和磊磊都停下来看着毛老师,毛老师拿出来两个粉笔分别给了我和磊磊,然后对我们说:“我画两个图案,你们都照着画一个,在画的时候,如果你们自己有想要加上去的东西,也可以画上去。当然,如果没有你们自己想要画上去的东西也可以不用画了!”。

  于是,毛老师用粉笔在水泥地面上先是画了一棵树上,树下有一只小狗张着嘴望着树上!我看了之后便模仿毛老师的画画了一副图,而磊磊则在模仿画完之后,又在树上画了一只小鸟飞。毛老师看了之后笑着说:“这一次是磊磊的画有创意!我再画一幅出来,同样是你们可以照着画,也可以加上你们自己的想画的东西!”,然后毛老师在地上画了一间有窗有门的小房子让我们画。

  看了第二副图,我仍然也是照着毛老师画的画了一间同样的小房子,当时我认为我自己模仿得惟妙惟肖,想了一下后又在小房子旁边画了一棵树。我把画画完之后,我看磊磊画的小房子旁边也有一棵树,只是在小房子的房上边还多画了一根烟囱呀什么的,烟囱的上边还冒着几缕淡淡的烟。

  毛老师看了一下笑了起来,然后说:“刘红的画模仿画得很像,几乎画得像我画的一样。可磊磊画的画虽然没有刘红的好,但是却添加画上了自己的东西。所以,磊磊的画的画比刘红的更有创意!”,说完后笑了笑就离开了我们。

  磊磊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而且还都是教语文的老师。父亲在教书的同时,偶尔还写一些散文、诗歌之类的作品在学校办的专刊上发表,当然也发表了一些在县一级的刊物上,因而在全县的教师队伍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人了。而磊磊的母亲黄老师在她所任教的中学里,语文课教得也是很棒的。我说磊磊他妈妈黄老师的语文教得好,是有依据的。

  记得那是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学生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到我姑姑和黄老师她们语文教研组去玩的时候,刚好听到磊磊他妈妈黄老师正在对一篇课文的文章主题和内容、文章结构和层次以及文章的语遣词造句进行解读,说实在的,黄老师的解读给小小年龄的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听了黄老师解说课文中写的哈密瓜,我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时隔五十多年后的今天都没有忘记!

  就在一切都按部就班的生活进行中,磊磊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了。磊磊的父亲和母亲都成了被红卫兵们首当其冲的批判对象,因为磊磊的父母都是教育学生们走“白专”道路的典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大字报,使得昔日讲起课来绘声绘色,课文分析让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的黄老师,在那满墙上贴着的一张张大字报面前变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学生们见了磊磊他妈妈黄老师时就像见了一堆臭狗屎一样。

  接下来的一九六九年夏天,重点中学就被解散了,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分别安排到各个公社(乡镇)办的初中任教去了,我和磊磊也分开跟着各自的家长到了不同的地方。

  一九七八年我结束了两年的知青生活参加了工作,磊磊在恢复高考制度后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在大学生活的磊磊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我的情况后,给我写了一封信,在信中磊磊写道,文化大革命后他的父母调回了嘉定,父亲回去后到了教育行政单位,母亲仍然到一所中学继续当了一名语文教师。因为工作认真负责任劳任怨,加上磊磊的妈妈黄老师课上得非常好,所以在八一年第一次评选特级教师的时候,黄老师被推荐和评选为中学特级教师。

  磊磊那一封信在信中继续写道,他本以为父母在嘉定城里都是小有名气的知识分子,看待问题然而应该是理性和客观的,可事实上却并非他想象的那么好。由于磊磊的父母在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过批判和冲击,所以在一九七八年恢复高考制度的时候,一向以文科成绩看长的磊磊却在父母的要求其必须服从的安排下去报考理科。说是倘若是报考文科专业的话,今后毕业工作容易被运动整倒。我那个儿时的朋友磊磊万般无奈之下报考了上海交通大学的船舶工程系热处理专业。

  再后来,我又收到磊磊的写来的几封信,信中说他已经向教育部所辖的高教部写信申请转学到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然而,终归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四年的大学生活转眼就过去了,磊磊的父母为了能让磊磊回到自己的身边工作,写了反映两个老人身体不好行动困难生活不能够自理,请求上海交通大学毕业生分配处将磊磊分配回嘉定工作的信寄给上海交通大学毕业生分配处。这样,在上海交通大学学了四年热处理专业的磊磊分到了西南交通大学当老师了。虽然是磊磊不善言辞,但是好的是专业对口,使得磊磊也很满意自己的工作。

  本以为自己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的,随着时间推移和经历的增长评上一个讲师、副教授、教授什么的,谁知道磊磊的父亲觉得自己和妻子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师,人生路上遇到了很多的坎坷和曲折,说是让磊磊继续当老师的话,磊磊这一辈子不会有很大的出息,因而磊磊在西南交通大学教了一年多时间教书之后,又向西南交通大学人事处写了一封同样内容的信,然后就将磊磊调到了地区乡镇企业管理局。

  此后,在地区乡镇企业局办公室搞了两年的办公室收发文件的工作。

  我到地区工作后,去磊磊家看他的时候,磊磊在他父母的帮助下已经又换了两个单位的工作后到了一个外资企业,只是仍然觉得自己工作得很累很不开心,因为与他在大学时学的专业很不对口。

  一次一个星期天我去磊磊家的时候,磊磊的母亲黄老师悄悄地对我说:“刘红,你悄悄地劝他一下,磊磊说他想出国留学,你看他都三十多岁了,家里有老的有小的,这一老一小的,他去出国留学我们咋办?!”。

  磊磊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走出国门,可他利用自己休息的时间写了一部武打小说叫什么《剑仙飘渺录》,还签上自己的名字送了我一本!

  多年以后,我发现磊磊说话时有些变化,与他一起说话时他的思维总是跳跃很大,前一句话与后一句话之间没有任何逻辑关系。

  看到磊磊这样,有时候我觉得倘若是他自己选择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和生活方式,他的父母对他少一些那么关爱和“甜腻味”,或许,磊磊已经是一个大学教授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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