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腊八饭,就把年来办”。今年的腊八节是阳历1月13日、农历腊月初八,过了此时人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备办年货了。人们都普遍认为,如今年的气氛远不如物质匮乏的年代。我觉得这是因为现在的生活条件太好了,天天可以过年,想吃什么随时可以买到,有的甚至到酒店订几桌酒席过年,极为方便;不像那时只有年的时段才有几天的阔绰,以及把美好的幸福都寄托到这个点上;也至少对于现在的过年已有习以为常的因素在里面吧。不过,我对那时吃的年货还是回味无穷的。
故乡的农村盛产番薯,秋冬时节,从山地里,随便就能挖出盘根错节、硕大块垒的番薯。聪明的乡民,不仅让番薯充当粮食,填饱肚子,而且还开发利用番薯做各种小吃零食。选松脆的青番薯,洗净,刨了皮,把它切成片和刨成丝以及切成块条状,放大灶锅的开水里焯成半生半熟的状态,然后捞起,滤干汤水,挑到山岗上晒干。留下的汤汁加入糯米煮透,尔后放麦芽分离出甜汁,进行反复熬制,成黏稠就算熬好了,这叫糖油,用来制作米糖的。番薯条不要晒得太干,要保持一定的水分,吃时糯糯的、甜甜的,又有筯道。临近春节,把晒干的番薯片,用山茶油炸成淡红色的,吃时很松脆、香甜;把炸透的番薯丝干、米粒和炒熟的芝麻等,加糖油置于大灶锅里加热搅拌均匀,然后倒进四方形的木架里面用滚筒夯实,切成一块块米糖、番薯丝糖、芝麻糖等,凉了以后把这些糖和炸熟的番薯片贮于陶瓷坛里,几乎成了我小时候半年的零食了,常常塞满衣袋。
打年糕。为考虑到年糕的软硬适度,先要将糯米粉与普通米粉按比例掺和好。把年糕米粉放到木桶饭甑里熟一层覆一层蒸熟,再抬出蒸笼,把蒸熟的米粉倒入石臼里,用石锤把熟米粉打透,打成既绵柔又韧性的食材。这项活很费力,需要两人协调配合,一人反复抡起石锤举过头顶砸向石臼里的熟米粉,一人双手蘸一下旁边凳子上盘钵里的冷水,在间隙之间翻动熟米粉,使其打得均匀。这个抡起石锤的人很耗力,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冒汗要脱衣服了。讫今老屋天井中还躺着一个石臼,任凭风吹雨打太阳晒,仿佛诉说着辉煌的历史。然后,把打好的食材搬到桌子上,待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齐上阵,在长方形条状的年糕模型盒里按印年糕了。年糕模型盒里雕刻着各中花鸟、动物等图案。所以那时的年糕既好吃又好看。把印好的年糕摊放在竹篾匾、圆团箕、竹筛子等工具上晾干晾凉,过几天定型后可浸在冷水里,经常换换水保鲜,可以吃到来年的春耕大忙时节。
做豆腐。头几天就要把黄豆放在水里浸泡,膨胀。那时要做4、5个豆腐,5公斤左右的黄豆为一个豆腐。浸泡过的黄豆全部用人工石磨,天刚蒙蒙亮,家人就开始轮流旋转推磨了,把黄豆和清水一勺一勺地添到石磨入口里,雪白的豆浆从两爿磨缝里流了出来,流到木水桶里。把磨好的豆浆倒入土灶大口铁锅里,烧滚,用细密纱布制作的豆腐袋分离出豆腐渣,滤出纯豆浆,再烧开,再一勺勺舀到打稻桶里。见证手艺的时刻到了,点盐卤,这关键性的工序都是由父亲来完成的。接着,把漂浮的稀豆腐块状,舀到门口事先准备好的豆腐袋里包好,它藏于正方形的几厘米高的木框里,盖上木板,压上大石块,挤干水分。最后用刀子划开一块块白嫩嫩的豆腐。到了黄昏时,父亲开始油炸豆腐了,用的是山茶油。故乡地处浙西南丘陵地带的山区,盛产油茶。油茶林遍布丘陵群山,曾被誉为“浙南油库”。一时 茶油和着豆腐飘香四溢。倒入开水添小许酱油在碗中,放在灶台上,父亲用铁丝笊篱舀上炸熟了的豆腐,倒入碗中让我们品尝,太好吃了!吃了又想吃。有时村民们会来串门,这豆腐是最淳朴的招待,吃吃油炸的豆腐,聊聊天,拉拉家长理短,联络感情,其乐融融。父亲炸一夜时间才能将4、5个豆腐炸好。父亲系着围裙,切着小块豆腐;坐在灶台边的长板凳上,冒着热气腾腾,用笊篱来回翻弄锅里的豆腐……那身影依然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在炸好的豆腐上拌上食盐,储存在一个个竹篮里,上面盖上报纸,挂在楼檐下,要吃很长时间。
还有要包粽子,杀自家养的鸡鸭和年猪等过年。包粽子那时和现在都一样、差不多是自家包的。那时杀年猪时猪头都是自家要留着的,父亲说:有猪头就有丰富的菜肴,猪耳朵、猪舌头、猪嘴边等能摆满一桌子;除夕夜大家也可以享受掰猪头骨的味道和乐趣。
但是,现在过年的气氛有些方面的确比不上那时的过年,主要原因是那时食品为传统、纯手工制作的,且年货原生态、正宗,环保,又有慢生活的制作过程,而现在的年货食品大都数是通过机械加工和设备包装等来完成的,商店随时可以买到,虽然省力、方便、快捷……但有些味道往往不如纯手工制作的食品。所以,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有正反两个方面,手工制作有手工制作的好处,机械加工有机械加工的好处。现在农村各地,人们为了重温那时过年的气氛,有的往往将利用传统、纯手工制作各种年货,如石臼里打年糕,用石磨磨豆做豆腐等,如再现传统的杀年猪的情景……一些乡村旅游景点时常会开展这些活动,吸引顾客,这反而成为了时尚呢。如今我们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啊!可以根据各人的喜好,给人有多样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