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入秋,我是知道的。因为电视挂角的地方,会有。况且,日历我也看过。坐县城回村的班车上,有人提醒似的啦话,再一次证实了昨天是立秋。话是两农民模样的人说的,他们坐了后座。男的说;“今儿是立秋。”女的就接了说:“前晌里立秋,后晌里圪蹴。”
听过许多山里人对立秋的表述,还没听人这么说过。到地儿下车的我,把那女人的话想了一路。我在弄明白人家这般说立秋后,由衷的感觉,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是很有天赋才气的。这样描摹节气,即形象,又不失美感。很容易让人的思维走进农家的生活里头。农谚说了,立秋过后,高挂锄头。人当然有闲了的时间,去圪蹴着自个,拣个人多的地方,撇闲传啦海话去了。
仿佛是为了应证节气上那点变化,今早竟不失时机的又下了场今年的第一次大雾。雾大的没了天地之分,远近之别。一切曾经的东西,都被它包裹在里头。不见了远山,不见了树木,不见了大川,不见了河流。汽车鸣号,公鸡打鸣,小鸟啁啾,人的说话,都进了可闻不可视的雾的里头。我只能在大体方位上,判断那“蹚蹚”的响声,是谁在早早劈那木柴。而间或一两声犬吠,应该是谁家的狗,在那儿吠叫不止。天地似乎撕开一角给了我,让我能看到眼前的一些景物了。几棵麻子长的密枝浓叶,立于我家硷头,是那种深深的油油的绿。一棵枣树,挂了稠稠的果,近地的压弯了稍头。玉米红缨大帽的,抽出了棒子,几朵牵牛,也绽开了紫色的花朵。像小孩睁了眼,到处要去瞅瞅。雾是咋么来的,一定也会咋么走。
我想起了小的时候,老皮子说烟说雾的话。常常因为母亲做饭,烟囱里那稠囊囊的黑烟,袅娜升上了天空。傻傻的我,看到浓烟不间断升起于半空后,不知它散尽自己,又去了何处。大我五六岁的老皮子,便在我耳边说,黑烟变了天上的黑云,白雾变了天上的白云。我就希望母亲多多燃柴烧火,多多制造些黑云。好让它给人多多地下雨。我看着天就搁在山头,云走着走着就挨近了山头。只是我上不了高山,不知云是硬的还是软乎乎的。老皮子就又说,他到山顶上去过了,摸天的时候,会感觉到天光圪油油的。于是,我羡慕老皮子,他比我能行多了。
我的父亲,在活着的时候,说过“立秋一十八,寸草结疙瘩。”那意思是说,立秋过去十八天后,所有的植物都要走向结籽成熟。不管它长的高长的低,都会感应到季候的督促。当我看着黄黄的糜子苗犯愁,认为它长的慢,会没了收入时。他,我的父亲却说:“立秋糜子四指高,出穗拔节搭在腰。”并说,天误了的有天赶,只差一场透雨,追点肥,出出出几天就窜上去了。
父亲的话是对的。因为按我也种过地的经验。庄稼虽不会说话,它是很精的。也是极有灵性的。它不仅会掐算出自己可生长的时日,也懂得去感因温差气候。我见多了那些受过伤损的植物,或着因天旱,长不了个子的庄稼。只要立秋一过,除了倔着劲的长以外,一定不辜负人的辛苦。多多少少给你点收获。
我在春天回老家的时候,院里种了不多的一些玉米,还有南瓜几棵。谁知老天不下雨,竟拖到邻近三伏才下了场透雨。半杆子上枯黄了的玉米见雨泛绿了。几近死去的南瓜又活过来,抽条了。看着那些生死里熬过来的植物,我除了佩服就是感动。它们虽然远不是我的预期,但它们会把愿望付诸了行动。我想,我那些植物,一定会在秋尽冬临时,给我说点什么吧。
院里还有些花儿,就是水红花与牵牛,它们开花时,南瓜也开花。除了满足我对美的奢求外,也愉悦着我的心头。我让自己伴着那些植物,一起走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