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辣椒 红唇

  每个人都是需要勇气的,但是它不是闯红灯和敢打架的勇气。

  火车穿山而过,一路而来的时候我在想大抵苏末是变了的。我已不见她好久,将近两年。对座的姑娘白色长裙带花,单眼皮白皮肤未化艳妆,鸭蛋脸,笑得时间露出酒窝一路安静却也不死板,接电话的时候冒出来的率性的话会让人喜欢,接地气的亲近,来自人性最柔弱的纯善和率真。

  人群拥着而出,高跟鞋、运动鞋的声音夹着人声的兴奋和疲倦,行李箱的轱辘古古向前。出站口的地方,四十岁左右的大妈嘴皮利索打着电话,边上是她大包小包的四个包。“啥子呦”我只能听得到的只有这句,最后她还没说完就把电话装进了挎着的包,左右手一揽,拉着当中唯一的拉杆箱,杆上架着土黄色的帆布大包。不古老的造型,周边是不古老的人,地气养了人,就如同渝州的人爱吃辣一样,城里透着爽快。隔着一座山来会一个人,苏末说一个人是需要勇气的,就如同她吃辣一样。其实我刚开始时不懂的,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加了佐料与不加佐料的区别。看到这里的人突然间想苏末的话也许没有那么肤浅和矫情,也许是从自己心里出来的话,而不是跟着别人喊上一句听起来深情看起来含情其实只是装作有情的一句话,或者说不知道有没有情,只是觉得好便用上,断章取义和照猫画虎往往使得世上多了假象而多了庸俗。

  重庆小面,厚重的辣椒浮在汤的表面,芝麻粒粒饱满,却是不见一粒焦黄,十厘米小油菜浸在汤中,着实做了绿叶配得起红色的汁汤,面上堆着的花生米完整的成瓣的沾着葱丝,葱丝没油菜青,却也是四月春天的叶子色,晴光里突然见得绿,中间不白成淡黄的面跟跟劲道,喝上一口汤,又麻又辣,鲜而厚重。见我辣得狂灌水,慈目的老板娘从端饭的窗口伸出头来用着带重庆方言的普通话问我:“女娃儿第一次吃这儿的面吧?”我边吐舌头边点头:“实在是太辣了。”“重庆人吃辣不得了,不吃辣的重庆人怕是少得很,咋个不吃辣,都说能吃辣的娃儿创大事呢。”老板娘摘下戴在手上抓葱丝的透明塑料手套,端给我一碗面汤。如是家常的亲切,陌生人的善良大抵比起认识的人和熟人更容易相信,不带功利性,从心底生发出的对对方的可怜可爱。

  面没吃完,面汤却已喝了两碗,比起牛饮还差些,也差得不远。眼见老板娘慈目秀丽的脸,硬是吃完了碗中的面,就差连汤一起喝掉,如此善心柔软的人,没法拒绝也只有如此才能说明一份善良终究换得谢意。

  打给苏末电话的时候,西西弗的灯已不见刚来的昏暗,亮堂起来。苏末说还是出去吃火锅吧,难得来上一趟,也不提前打招呼,什么都没有准备。“准备啥子,想来就来,想吃啥咱就吃啥!”宋蹇拉过我的行李箱,揽了苏末,让着我先走。苏末换得第五个男友就是眼前的胖子,没之前的帅,没之前的有钱,没之前的个子高,而且还生活在重庆,一个吃辣的城市。

 “重庆秦妈火锅”装修古朴却无高雅,不规则的木凳就像小时见过的树桩,墙上的装饰不似装出来的艺术,显得自然。宋蹇点上一锅麻辣锅,边递给服务员菜单边说道“末子说你吃辣,今儿就让你尝尝重庆的辣。”“你能行吗?”我推苏末。她看了宋蹇一眼,冲我笑笑。

  锅里素菜肉食再没人捞的时候,我的面前已经撂下四大瓶水,旁边杯子上漂着我涮过菜的辣椒油,比起刚到吃的重庆小面简直是遇上大巫,却又不肯舍下不吃,一种既怕吃又想吃的吃食,才是美食。苏末面前的酒水喝了不到一半,红红的嘴唇吸进刚刚捞起的粉带。我不知道这还是不是之前那个从来不吃辣的女子,一顿饭挑上好久捡出辣椒,才肯下咽。假使不注意吃了下去,也会喝上好多水。这种幼时吃了整小碟辣椒留下的后怕跟随她多年,不敢再来一次。

  一年前的四月,苏末打来电话,她在山城渝州,找到新的男友,在重庆开着一家小店,打算定居,末了她说“人生是需要勇气的,就像我开始吃辣一样。”我笑她矫情,现在除却祝福,就剩下佩服。不吃辣的女子,留在吃辣的城市,陪着另一个一直吃辣的男子。这种勇气在我,除了面对异性毫不犹豫地说,我只喜欢我家孙先生之外,再无比拟。

  苏末率性,每次都是全身而入,好在她能很快全身而退。她在每次的开始和结束时都要打上一通电话给我,不管是风平浪静还是暴风暴雨,她总说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剩感情,感情拿来骗钱,拿来当做饱食虚伪的幌子和理由,甚至辨不出真假。女子现实不假,男子恐慌是真,人人都在空虚,还偏要一直死缠不放,带得来虚荣,带得来深思熟虑之后的值与不值,掂量好久,选上好久,试上好久,最终气竭力尽,留着最后一口气,羡慕着别人的花好月圆。可她偏不,世界上除了用心暖心,心才能暖之外,别的都是冠冕之谈,就不要随处煽情。

  火已熄灭,锅也见底,宋蹇递给苏末一张纸,苏末舔舔辣得红红的嘴唇,冲他一笑。这个场景比起席间苏末说他们已定婚期,宋蹇伸手揽她的场景更让我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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