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人懒,没有胃口,甚至连“秀色”也不想“餐”了。忽然想到小时候,那时的胃口真好啊,凡是能够吃得下的东西,都是那么的香喷喷,令我回味无穷的,就是“土豆烧熟了,再加上牛肉汤”。
土豆,比较普通,在那个年代,时常可以买到,有些时候,菜场里面,堆得像座小山,每天一早去排队,每户人家,基本上可以买到2斤,不要凭票、凭证的,只不过有些发芽的土豆,需要拿铅笔刀削去法律的芽位。
那时,姐姐中学快毕业了,除了学军、学农、学工之外,时间比较空闲,买菜、洗菜、烧饭、洗衣等家务事就全部交给她了。有一段时间,大概是75年的下半年吧,菜场里面全部是土豆,满地滚。饭桌呢,自然也是在土豆里面打滚了,普通的清蒸土豆、清炒土豆丝,中等的红烧土豆、青菜炒土豆等,最上等的,是榨菜炒土豆丝、青椒炒土豆丝。那时我刚刚成为编外“红小兵”,在幼儿园里面天天喊口号、背诵毛主席语录,体力、脑力消耗极大,急需补充蛋白质,经常拿着筷子,在菜碗里拨来拨去,撅着嘴,嘴里念念有词:“土豆烧熟了,就是没有一点肉,连根毛都没有”。
“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那可是传说中的“共产主义生活”啊,我们五口之家,每月凭票才能买4斤猪肉,平均每天才1。3两猪肉,而且那些肉票,平日里左右邻居相互调剂,都想留待过年时候大快朵颐。至于牛肉,我在年三十晚上吃过,绝对清楚记得牛肉的味道。
有一天,父亲带着哥哥和我,出去闲逛,正好路过石门一路口的“吴苑饼家”,“吴苑饼家”是沪上老字号餐饮店,最有名的是“蟹壳黄”和“生煎馒头”。看见门口有好些人在排队,很远就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一打听,原来店里正在卖“咖喱牛肉粉丝汤”,父亲立刻叫哥哥和我排队,他呢,到家里拿个饭盒,来回也就几分钟时间,等他拿着饭盒匆忙回来时,也快要轮到我们了。我们非常兴奋,“咖喱牛肉汤”啊,极少罕见,据说一定要来的巧才能买得到,而且数量极少,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未吃到过。
小心翼翼的端着饭盒回家了,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多么幸福的一天啊。我父亲,最聪明了,告诉我们,今天晚上,我们先把土豆烧熟了,再把咖喱牛肉汤加进去,就是神奇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了。
从来没有这么乖,居然耐心的坐在家里,没有出去玩,姐姐在楼下的厨房烧饭炒菜,听得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牛肉的香味,飘满左邻右舍,亭子间的蛛网上,似乎都散发油光。
饭菜上桌了,极其丰盛的菜肴,炒青菜、炒黄芽菜,还有一个砂锅,里面就是期盼已久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
我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大口大口的吃着土豆,越吃越香甜,越吃越皱眉头,还直摇头:奇怪了,真的奇怪了,全部是土豆,没有一点点的牛肉,只有咖喱牛肉味,就是没有一丝牛肉啊,什么“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牛肉呢,我们不是排队买来“咖喱牛肉汤”了吗?应该有点牛肉的啊?
哥哥比我大五岁,就有见识了,耐心的开导我:“弟弟啊,你也太笨了,咖喱牛肉汤就是咖喱牛肉的汤,里面不能有牛肉的;就像我帮你倒掉的洗澡水,洗澡水只能是光秃秃的洗澡水,里面不能有你啊,否则,你就要被倒进马桶里了,明白了吗?”
牛肉虽好,不如汤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