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半个世纪前的谈爱结婚
半个世纪前,人们是怎么谈爱、结婚的?
我今天谈谈我谈爱结婚的经历。
1957年,我读中师二年级的时候,不知不觉竟坠入爱河了。
那时,我特别爱好键盘乐器,经常练习钢琴、风琴、手风琴。每天晚餐后,如果不出去玩,必定在音乐教室弹钢琴(音乐老师给了我音乐教室和钢琴的钥匙)。我同班的一个姓X的女同学爱唱歌。有时下课后我在教室弹风琴或手风琴时,她也偶尔同别的同学一道,附和着唱唱。后来,我到音乐教室弹钢琴,不知她怎么知道了,也跟着来了。那时,我们看了一些解放前的电影,像《马路天使》、《十字街头》、《夜半歌声》等,于是《四季歌》、《天涯歌女》就成了常弹常唱的歌曲。经常唱着“小妹妹唱歌郎奏琴”,日子长了,不免有时也会想一想谁是妹妹谁是郎。一想到这个问题,开始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时间长了,不免相视而笑;笑的多了,心领神会,就盟发了那种说不出的感受。慢慢地就偷偷递纸条,就偷偷写信。我的那几个死党,竟然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但他们帮了我们不少忙,也帮我们死死地保守秘密。所以,在1957年那场“整风运动”中,我们没挨整。直到1959年毕业鉴定时才公开,把我俩的恋爱关系正式填入了《毕业鉴定》。因此,我俩被分配在同一所学校。但由于一些现在还不便说的原因,我们在1961年分手了。
这就是我的初恋,一次几乎成功了的初恋。
1961年下半年,我被调到一所农村完小,承领导错爱,担任了学校的少先队大队辅导员和公社文教团支部书记。区联校有时也召开各公社文教团支部书记或少先队大队辅导员会议。巧了,另一个公社有一个姓丁的年轻女老师也担任团支部书记和大队辅导员。于是,一开这两种会议,我们都会见面。1962年,有的领导就在我俩之间做工作,我们就谈起恋爱来了。这时不像学生时代谈爱要搞“地下活动”,而是公开的书信来往,公开的互相约会,因此,很快就确定了关系,很快就定下了结婚日期——1962年8月15日。
我们那时结婚,比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可要简单得多。
首先,找区联校的负责人开张介绍信,两人到公社领取结婚证,不要一分钱,烟都没装一根,因为那时买烟要烟票,我没票买不到。领了结婚证,到了街上大饭店,碰到了一个同班同学,每人吃了一碗面,算我请了客;那同学给了我5斤粮票,算是送了礼。
然后是我准备新房。那时刚度过三年“暂时困难”,农村的公共食堂“下放”没多久。我家本来有两所房子,一所是水碾屋,被公共食堂当柴烧了;另一所是老屋,墙壁也被食堂拆了两处。我只好同父亲两人用竹丫子织好墙壁,再泥上泥巴,贴上报纸,就布置好了新房。
8月15日,我们一行6人去接亲——我和作为介绍人的区联校长、区联校总务主任、完小校长,一位老师,还有我表哥,他是去挑嫁妆的。没有轿,没有车,就6个人,1担箩筐。看看我这新郎的打扮吧:头上戴个箬笠壳(夹着箬叶的斗笠),上身一件鱼肚白衬衣,下身一条黑长裤,因为太热,裤腿卷到大腿,打着赤脚——现在看来,一个十足的乞丐!到了丁家,没给什么钱,没给什么礼,喝了茶,吃了点心,就发亲了。送亲的人也不多,她一个姐姐带个小孙子,一个嫂子,一个侄儿。嫁妆也简单,就一床被子,一口箱子,里面几套换洗衣服。11个人在田间小路上排成一队,有说有笑地前行,吸引了不少人站在自家门口看热闹,他们指指点点,不知道谁是新郎。
到家了,放了一卦象征欢庆的爆竹,没拜堂,没举行仪式,大家坐在堂屋的桌子上喝茶。桌上有九盆茶食,红薯片、炒蚕豆、花生、黄豆......全是自留地里出产的东西。
午饭是婚宴。参加婚宴的有:我五位叔祖父(不知什么原因,我祖父在益阳没回),我叔叔,我姑姑,我二表哥,我家同队的十几位邻居,一共四桌。隆重的婚宴,有些什么菜呢?下放公共食堂后,我家喂了一头猪,但还只有几十斤,不能杀,不知我父亲在那里砍了几斤猪肉,这当然是主菜。还有自产的鸡肉、兔肉,在供销社买的红枣、粉皮、油绞,其余就是小菜了。在暂时困难刚过的那个时候,这真算是不错的宴席了!
晚上是喝夜酒,喝酒吃面条。下酒菜是:干鸡肉、干兔肉、干泥鳅、干螺螺肉,还有辣萝卜、豆豉等。当时我大妹(15岁)还很自豪地在席旁报着菜名呢!
喝完夜酒,田间小路上就响起了锣鼓声。我知道,这是我儿童时代的那些伙伴们闹新房来了,这一关是躲不过了,只好热情接待。我妈我妹马上烧开水,调糖水,准备茶食。我和二妹三妹把自家和邻居的高高矮矮、长长短短的凳子都搬到地坪里。不一会儿,我家地坪里挤满了人。
闹新房就是一个“闹”字,闹得热热闹闹,闹得全场所有的人开开心心。自然少不了谈恋爱经过,唱歌,俩人对面过独木桥(板凳),两人同吃苹果等等逗笑的节目。一直闹到十点多钟,大家才高高兴兴地散去。
结婚,只用了不到一百块钱!节约吧!不节约不行啊,那时我们两人的月工资都只有29.5元!
这,就是纯洁的爱情,不带一点铜臭味的、不带一点地位欲的、也不带一点权力欲的纯洁的爱情!这种纯洁的爱情伴随我俩度过了半个世纪,并还将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