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地方吗?是那个地方吧。
偶然来了,她先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然后借着烛光去舒展自己那一张抑郁的脸。服务生懦懦的递上花样齐全的菜单,迎合着一张谄媚似的轮廓僵硬的笑脸,呵呵······她从来都没在意过服务生是个什么模样。喜欢在咖啡馆吃午餐的人,无非就是想讨个安静的地方跟自己推心置腹罢了,谁会去留意无关乎自己的那一些些呢。
偶然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她不想见而又不能不见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她只能看着却不能深交的人。他要走了,他要大义凛然的像后羿一样去开辟天地了,至少他是这么跟她说的。
如果是从前,她会在他远行之际送上一株琉璃苣,或是一份真诚的吻什么的。可如今,偶然觉得送什么都不再合适了,她也不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偶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朵昏睡在尘土上的小花,而他的手就像树叶一样久久的轻抚着花径。除此之外,她追不到关于他的别的思忆了。
那不是黑夜向他们微语的情愫了,更不是偶然心头上燃点过的那休憩的黄昏。她早已陷入了沉寂,和那微风客居过的街道一样。只是他还不知道,不知道偶然的心思。对于他来说,昨夜的沉默,如一个个深深的灯盏,银河便是它燃着的灯光。她的柔情之川早已改道,不再经过他的暖爱泛滥之河了。聚已成别离,还是笑着护“失意”吧。
他来了,问她想要吃点什么。偶然嘴上说了好多好多东西,她说她要吃很多很多的肉,还有很多很多的水果,还有蛋糕······可她嘴里只是淡淡的嚼了几口牛排就皱下了眉头,自顾自地喝着青柠糖水。炙热的阳光透过玻璃门狠狠地打在墙角开得灿烂的凤尾兰花瓣上,那是一处藏在偶然身后的美丽景象,多美啊!就像她的上衣肩上水印着的马蹄莲一样,楚楚动人。她周身的光彩,似乎只有他在意着。
他觉得她心里的他应该会是这个样子的:他离开了,最后迷失在寂静的山林里。他追着萤火行走着,一不小心跌落到了谷底,缓缓的昏睡过去。飞鸟看见,空灵飘渺的森林之声植入了他昏睡不醒的梦里,作为一个失败者的梦,那也是飞鸟常住的地方。可眼下不是这样的,偶然只是在发呆,她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要做点什么。所以只好装着一副瞌睡的样子,塔拉着身体倚在墙边。她的小脑袋里挤满了这一整天的行程和末班的列车,哪有心思去眷顾这个笑容爽朗的离人啊。
烈日把更多的人逼到了屋檐下,也把更多的小草逐步逼向了苍老。偶然终于合上了眼睛睡着了,或许在她的梦里,这一觉已然足够送别这个不寻常的朋友了,他该知足了。咖啡厅里进进出出的路人甲乙丙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他们不知道这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为什么嘴角总是洋溢着笑意。路人真傻,他准是开心呗!她睡着了,他终于有时间感叹一下自己的思绪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格外的羡慕那一片绿化地上的小草:青草虽小,却有足下的一片土地。可他,却没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他也觉得无聊透了。于是他假装她梦游了,梦里的她对他一直都是乖巧温顺的。就在这时候,他笑着用叉子扎起一片五角杨桃送到她的嘴边。偶然识趣的张大了嘴巴一口咬下杨桃,像个想撒娇又说不出话的孩子一样,开心的傻笑着。一口接着一口,直到他们吃光了桌子上那些平时他们喜欢吃的食物。因为他觉得她因为他笑了,所以他一直一个人坐在那里乐呵呵的对着熟睡的她。慢慢的,他觉得牛肉没有嚼劲了,豆瓣酱太淡了,柠檬又不够酸了······然后他也不笑了,呆呆地看着偶然,直到她被电话铃声迷迷糊糊的摇醒了。
“偶然吃饱了吗?还要吃点别的什么吗?”
那就走吧。
走啦,真的走啦。其实放手并不能让悲伤少一点,只是能捡到多一点笑容罢了。偶然吃过了午餐,然后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那家咖啡馆。辗转于几个十字路口之后,她独自坐上了回家的末班车。每每经过站点,大路两边的候车人都抬起头像看龙猫一样仰望着偶然,也许他们在害怕着什么!没道理啊,应该感到害怕的人是偶然才对啊,路人为什么要害怕她呢?······路还很长,偶然觉得她还可以好好地睡一会儿,可她又怕错过了站点!不,不会的。她的站点就是终点站,怎么可能错过呢!除非是心不在焉的司机遗忘了她。乘车的人不多了,于是她把手提袋窝在怀里,收起双腿,把头靠在车窗边望着霓虹渐散倦意越浓了。
或者,午餐只是偶然一个人在吃;她该送的人早就不辞而别了;而她要等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