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
１９５８年７月３０日，军训结束，我们参加军训的同学排着整齐的队伍回到学校。在校门前，我们都呆住了：校门旁挂着的是十几个工厂的厂牌，什么机械厂、木工厂、水泥厂、化工厂、炼钢厂、红砖厂……同学们纳闷了，这里到底是学校还是工厂？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看到熟悉的老师和同学，我们才敢往里走。
后来，老师、同学告诉我们，在这个大跃进的年代，教育也必须大跃进；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才能多快好省地培养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因此，学校必须大办工厂、农场，我们学校就办了十几个工厂，也办了农场。从此，我们即是学生，又是工人，还是农民。
我个人认为，我首先是工人。我和另几个同学被派到市五金机械厂当钳工学徒，由一位物理老师带队。学了半个月，又被派到市机械厂学车工。学了半个月，回校创办机械厂。机械厂还没投产，因为我能锯能刨，又被派到了木工厂，为各工厂干木工活。我们木工厂为机械厂做了钳工台，为化工厂、炼钢厂做了风箱，为红砖厂做了砖模、砖板……后来，市里由于进行大规模的基建，急需红砖，我又被调到红砖厂。我们挖掉了学校旁边的半边山，凭手工做了一足球场的砖坯，建了三个围窑进行烧制，产量仅次于市砖瓦厂。在此期间，我还放了个“卫星”——创了个记录：一人一天做砖２０００块，超过了市砖瓦厂的记录。其实，我只进行了做砖坯一道工序，挖泥、和泥、挑泥、端砖坯这些工序都是别人完成的。四五个人围着我团团转，怎能不超过砖瓦厂的一个工人呢？后来，砖瓦厂组织工人来我们学校参观学习，我们同学都在心里暗暗发笑。但我们的砖坯并没有全部烧制成红砖，因为制作砖坯速度太快，码得太高，加上天气又不好，一场大雨，砖坯倒了一足球场。除了叹息，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市领导决定，为了保钢铁元帅，１０月１日全市要放钢铁卫星。要放钢铁卫星，必须有煤炭；而煤矿在几十公里外。当时汽车太少，必须用人力运输。手推车属于当时推广的半机械化运输工具，于是我就被调回木工厂制作独轮车。我们制作了百余辆独轮车。１０月２０日，我校百多辆独轮车，近３００人组成的运输队与其他学校、其他战线的运输队一道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公路上，人挤人，人接人，前面看不见头，后面看不见尾，那个热闹劲就别提了。我和张同学两人一部独轮车，去时一麻袋馒头，回时两个麻袋都装着半麻袋煤炭。虽然还是9月份不知那年怎么那么冷。第一晚在煤矿过的夜，因为找不到睡处，坐在煤矿的一个屋檐下，直打哆嗦；后来不知怎么找到了一条流热水的水沟，靠着这点热气，我们度过了这个未眠之夜。第二晚可舒服了，打前站的同学为我们找了一个队屋，里面满屋都是稻草。我们吃了热饭热菜，在草堆中睡了一个好觉。这么多人，到底运回了多少煤炭？10月1日又放了个多大的钢铁卫星？也没有人再去过问。
可能是１０月１日的钢铁卫星放得不够大，市里的钢铁产量还没完成任务，因此学校也要大练钢铁，我们学校每班都要建一个炼钢炉。炼钢炉就建在教室里。在教室的中央挖一个大坑，下面装上炉桥，上面挽拱装上烟囱，旁边安上个风厢，土炼钢炉就建成了。在里面放上铁，点燃木柴，风箱一拉，据说炼出来的就是钢。为了建这个炼钢炉，我三天三晚没合眼。生活倒不错，食堂不停火，什么时候想吃就有吃。炼出第一炉“钢”，我们学校组织同学敲锣打鼓到市委去报了喜，受到了市委的表扬。后来听说，这根本不是钢，只能算废铁，因为它还没成钢，却反而提高了熔点。
这一个学期，我们没上课，搞了一整期劳动，我当了一整期工人。
在上个学期，我们班的同学还在市钢铁厂和市机械厂建设工地挑过土方，为瓷厂挑过白泥，也参加过公路的建设。
所以说，我首先是个工人，并且是个全能的工人。
我也可以算个农民。在师范学校三年中，我们班在千家洲修过养鱼池，在民主垸插过早稻、搞过双枪，还为当地的生产队集过肥……
１９５８年，是人民公社创办之年，是大跃进之年，是“超英赶美”之年。我就在这“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过程中度过了这不平凡的一年。
